楠木軒

洋麻花開|高考落榜去上覆習班,父親提前收割洋麻為我籌集學費

由 濮陽南煙 發佈於 經典

洋麻花開

八十年代末的那一年夏末,洋麻花開了。

滿地的洋麻,已長到兩米多高,正吸足養分,節節攀升。底下的花盛開着,頂上是花骨朵,含苞待放。那些盛開了的洋麻花,張開一個個小喇叭,白裏透點黃,黃裏透着白,紫紅的花心像一撮撮胭脂,將洋麻花一朵一朵,點得心花怒放。

“今年洋麻長得不孬……”父親一手拿着鐮刀,一手拿着一支旱煙,站在自家洋麻地頭,看着一地洋麻,自言自語道。

洋麻,是麻的一種,跟苘差不多,長成之後割了,放水塘裏漚漚,扒了皮,在水裏涮乾淨曬乾,就是成品麻皮子,是很好的搓繩索的原料,麻皮子搓成的繩子叫麻繩。合適的時候割麻產量高,質量也好,割得早了會減產,少賣錢。

這一天,我是跟父親來洋麻地看洋麻的,看看洋麻是不是可以割了。

“能再長半個多月才好……”父親一邊説,一邊吸了口旱煙,吐出一陣煙霧。煙霧升騰起來,周圍的空氣裏便瀰漫着旱煙的味道,“割了怪可惜的……”

父親説着,舉起手裏的鐮刀,割下一棵長得差不多的洋麻,用手剝開麻皮,掐了掐,説:“稍微有點嫩(土話讀lun )……”

父親説洋麻有點嫩,我知道他是捨不得。父親種過多年洋麻,熟悉洋麻的種植,怎麼撒種,怎麼施肥,怎麼澆水,以及什麼時候割麻,怎樣漚麻,漚幾天出塘扒皮涮出來更白淨,能賣好價錢,他都懂。只是這一年,自家的洋麻還沒長到最佳時候父親就決定割了,是不得已的事。

我第一次參加高考我落榜了,父親支持我上覆習班,可上覆習班需要交200塊錢的補習資料費。陽曆八月底,複習班就要開始上課了,因一時還沒籌夠錢,複習班我還沒能報上名。

“爹……”我喊了一聲爹,“要不先別割了,不熟割了怪可惜的,再……再想想別的辦法……”

我知道我這樣説作用不會太大,凡是能想的辦法父親都想了,借了好幾家都沒能借夠200塊錢,最後才想到真不行就提前割洋麻,賣了錢給我交補習資料費。父親的意思,洋麻少賣點錢就少賣點錢,我上覆習班學習不能耽誤。

“噗!”父親往手心裏吐了口唾沫,挽了挽袖子,説了一個字:“割!”

於是,父親揮動鐮刀,從地頭開始,刷刷地割起了洋麻。

父親割得很快,只見那高杆筆挺的洋麻,在父親不斷揮起的鐮刀下應聲倒地。

父親在前面割,我在後面擼洋麻葉(為了減少搬動的分量,也易於漚制)。擼完麻葉,接着將洋麻捆成捆兒,每捆能有二十斤。用了一上午時間,二分地的洋麻就割完了。

“嘖嘖!……”父親站在地頭,咂摸了咂摸嘴兒,擦了把汗,又點起一支旱煙,深深吸了一口,看着滿地躺着的一捆捆洋麻,吐出長長的一陣煙霧。父親被他吐出的煙霧包圍着。

地裏站着的洋麻沒了,那些長在高高的洋麻桿子上的小喇叭一樣的洋麻花看不到了,那一撮撮點綴在洋麻花心的紫紅紫紅的胭脂看不到了。

這時候,我沒再看見開得心花怒放的洋麻花,卻看見父親的眼裏好像閃着淚花……

“咳,咳!”父親咳嗽了兩聲,“這煙真嗆!……”

“爹,你——你歇歇吧,”我説,“還有一點,我一會就捆完……”

我沒好意思説爹哭了,因為爹很要面子,這麼多年,無論他遇到多大的難處,輕易沒在我們兄弟幾個面前流過眼淚,就一句話:“車到山前必有路,到什麼時候説什麼時候!”

那天收割完洋麻,一車車拉到村頭水塘裏漚上,父親三天兩頭地去看看漚的程度,看看成色。

過了半個多月,洋麻漚好了,扒了皮,在河水裏涮乾淨,晾在一根根繩子上。等麻皮子一干,父親就用地排車拉到郭家坪供銷社採購站賣了,回來把錢遞到我手上,説:

“到城裏報名去吧……”

(本文配圖選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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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新國,山東省寧陽縣第二中學高級教師,心理諮詢師,從教三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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