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春秋大國之一的齊國,始建於西周第一功臣呂尚。
呂尚輔佐武王滅商主天下,得封齊國,建都於營丘(即現在山東省淄博市臨淄城北),史稱齊太公。
齊太公長壽,《史記?齊太公世家》中説 “蓋太公之卒百年有餘,子丁公呂伋立”,可理解為“齊太公在一百多歲病逝,他的兒子丁公呂伋即位”。
長壽的齊太公把齊國治理得很好。
他充分發揮齊國的臨海優勢,盡取魚鹽之利,把齊國建設成了眾諸侯國中之第一大封國。
周平王東遷時期,齊國當政的是第十一世國君齊僖公姜祿甫。
齊僖公與春秋小霸鄭莊公聯手幹下了一件引領時尚潮流的大事——結盟於石門。
此事揭開了諸侯國互相結盟的先河。
齊僖公也因此在秦秋初期很是狂刷了一把臉。
但這臉很快就讓他的兒子諸兒給丟光了。
諸兒是齊僖公的嫡長子,是繼承國君位子的第一人選。
這諸兒品行不端,在做太子時就和自己的妹妹文姜有染。
齊僖公知道了此事,差點氣炸了肺。
為了不惹出更大的亂子,齊僖公快刀斬亂麻,給文姜找了一個接盤俠——把她嫁給了剛剛即位的魯國國君魯桓公。
齊僖公死後,諸兒繼位,是為齊襄公。
齊襄公難以相思之苦,再三邀請魯桓公攜妹妹文姜回齊國省親。
魯桓公不知前路險惡,昏頭昏腦地來了。
齊襄公為了能與妹妹天荒地老,指使大力士彭生扭斷了魯桓公的脖子。
齊襄公此舉,燃起了魯國人的怒火。
昏庸顢頇的齊襄公為了平息魯國人的怒火,又自作聰明地殺掉了彭生。
如此一來,齊國國內對他的指責也是相聞於道路。
這種情況下,大夫連稱和管至父趁機作亂,發兵殺進了宮裏,處死了齊襄公,另立公孫無知為君。
公孫無知的智商和他的名字“無知”很配,狂妄無知,把國事弄得一團糟,登位後的第二年就被老百姓襲殺於城郊。
從而引發出了管仲和鮑步牙分別擁公子糾和公子小白爭奪齊國君位的精彩大戲。
不難看出,連稱和管至父之亂,算得上春秋初期的一件大事。
但話説回來,連稱和管至父和齊襄公之間,到底存在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使得他們鋌而走險,做下了這等“弒君”大案呢?
説起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左傳·莊公八年》僅用了短短几句話,就把齊襄公與連稱、管至父之間的恩怨交待清楚了。
原文為:“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瓜時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問不至。請代,弗許;故謀作亂。”
這段話講的是:齊襄公派連稱、管至父帶兵到葵丘(今山東臨淄城東三十里)戍守。他們去時候,剛好是種瓜的時節,齊襄公和他們約好,等瓜熟時節就另外派人去接替。但是,瓜熟蒂落,齊襄公卻爽約了。連稱、管至父兩人以為是齊襄公貴人多忘事,派人去提醒,讓齊襄公派人來接替。齊襄公沒有派人接替,也不許他們回來。兩人感覺被齊襄公耍了,因此陰謀作亂。
事件的來龍去脈是非常清楚的。
但有一樣東西,長期以為,被人們忽視和誤解了。
即齊襄公與連稱、管至父所約定的“及瓜而代”中聽“瓜”,到底是什麼瓜?
如果不是老覃在這裏特意提醒,估計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讀者會腦補為西瓜。
甭説,西瓜太受人們歡迎了。
它的形象在大眾心目中太根深蒂固了。
舉個例,《西遊記》第六十六回《諸神遭毒手,彌勒縛妖魔》裏説寫的一個情節:唐僧師徒誤入小雷音寺,唐僧和老豬、沙僧俱被黃眉老怪所擒,孫悟空四處搬救兵,最後找到了黃眉怪的主人——號稱“極樂場中第一尊,南無彌勒笑和尚”的東來佛祖。
這佛祖給孫悟空定下一計:他變作一個種瓜叟,在某山坡下幻化一草菴,種一田瓜果,設下圈套,讓孫悟空去引妖王前來。
妖王來了,不見了孫悟空的蹤影,飢渴難耐,飢不擇食地摘了個熟瓜解渴。結果正中了彌勒和孫悟空的道——那熟瓜就是孫悟空所變,鑽入他的肚裏。沒奈何,妖王只好乖乖認栽。
這《西遊記》原著裏,只一口一句説瓜,卻絕不提這是什麼瓜。
那麼,讀者就先入為主地認定了是西瓜了。
幾乎所有連環畫,以及影視作品,在反映這一情節時,也都是以西瓜的形象示人。
《西遊記》是明朝人的著作,那個時代,國內是有西瓜的。
認為彌勒佛瓜田裏的瓜就是西瓜,倒也無可厚非。
但要把《左傳·莊公八年》寫的瓜也認定為西瓜,則萬萬不可。
只要略微想一下,“西瓜”中的“西”字,就知道這種瓜是從西方傳入,而且,其傳入時間不會太早。
明代科學家徐光啓《農政全書》裏面説了:“西瓜,種出西域,故之名。”
那麼,它是什麼時候從西域傳入我國的呢?
明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西瓜自五代時始入中國;今南北皆有。”
似乎,西瓜是在五代時由西域傳入來的。
其實不然。
1976年,廣西貴縣西漢墓發掘,考古學家在墓室淤泥中發現了西瓜籽。
由此可見,西瓜應該是在西漢時期就傳入中原的了。
“及瓜而代”裏的“瓜”既不可能是西瓜,也不可能是南瓜、黃瓜、絲瓜、苦瓜,更不可能是哈密瓜。
因為這些瓜類和西瓜一樣,都是張騫鑿空西域以後才傳入中原的。
考慮到《詩·豳風·七月》中有“七月食瓜,八月斷)壺(葫蘆)”的詩句,《論語·鄉黨》裏又有“雖蔬食,菜羹,瓜祭,必齊如也”的説法,這瓜應該是蔬菜的一種。
並且,《詩·小雅·信南山》中另有“田中有廬,疆場有瓜,是剝是菹,獻之皇祖”,這裏面的“剝”和“菹”是醃製加工的意思,那麼,這瓜,應該是冬瓜。
但冬瓜既可春種,也可以秋種,似不應作為齊襄公與連稱二人相約的“瓜期”。
另外,《詩·衞風》有“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之句,即“及瓜而代”裏的“瓜”,很可能是指木瓜。
畢竟,木瓜的花期在4月,果期在9至10月;並且,自古以來,山東也是木瓜的原產地之一。
但“及瓜而代”的前一句“瓜時而往”説的,是指“種瓜時節出發”,木瓜長在樹上,只能説種樹,不能説是種瓜。
因此,這“及瓜而代”的瓜,指的應該是甜瓜。
過去,很多人認為甜瓜的原產地在非洲和亞洲的印度,但是,上世紀五十年代,考古專家在浙江省吳興縣錢山漾遺址發掘出了甜瓜籽。無獨有偶,上世紀八十年代,考古專家又在江蘇省吳江縣龍南遺址出土了甜瓜籽。
這説明,我國種植甜瓜的歷史可以追溯到4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晚期,即我國也是甜瓜的原產地之一。
因此,這“及瓜而代”的瓜,是長在田裏的瓜,不是長在樹上的瓜,它應該就是甜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