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正經職業!不是我胡説的,是國家説的!”李施瑾是華南理工大學數學學院的應屆畢業生,作為“公眾號博主”,她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父母和輔導員,“公眾號博主”也是正當職業。教育部最新的就業指標統計標準裏,明確將互聯網營銷工作者、公眾號博主、電子競技工作者納入自由職業的範圍。這意味着博主、主播等職業“轉正”成功。
年輕人在自媒體的世界裏通過文字、漫畫、視頻打造自己的品牌,再通過讚賞、流量、付費等多種形式獲得收入。微信公佈的數據表示,近400萬年輕人(18-25歲)成為公眾號創作者,正在靠才華賺錢。
不過,這個羣體仍是少數。BOSS直聘的數據表明,只有約0.9%的2020年應屆生選擇自媒體博主、電競師、網店店主等自由職業和創業身份。
公眾號博主多數為個人,在註冊公司、繳納社保時一頭霧水,商業模式、持久性發展還不明晰,在公眾號紅海競爭裏突圍仍看真本事。
媽媽再也不説我是在玩手機了
當博主,不是從畢業時才開始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95後李施瑾關注到雙相情感障礙羣體,成為“雙相躁鬱世界”的主編和內容運營負責人。公眾號傾注了主創團隊3個人全部的熱情和精力,她們彙集雙相親歷者的力量,在4年間累積發表了1132篇原創非虛構故事。
畢業前夕,李施瑾曾嘗試找其他工作,包括教師、活動策劃、文案寫作、藥企的統計研發崗等,但謹慎考慮後,她發現這些都不是自己想做的工作。有一家企業曾願以5000元每篇的價格請她寫文案,但因為調性不同,她也拒絕了,因為“我有自己的標準和意願,沒辦法以結果為導向、調整風格去寫其他公號”。她決定畢業後繼續和團隊一起運營自己的公眾號。
“雙相躁鬱世界”目前已經是在垂直領域裏小有名氣的品牌,被一些讀者譽為“最具案例價值的精神健康公眾號”之一,也有了出版邀約與紀錄片拍攝的計劃。
在統計畢業去向時,她在“自由職業”的選項裏寫了括號,標註了“新媒體運營、紀錄片策劃、中英口譯”等一長串職業方向。略顯另類的就業選擇不好統計,直到教育部的新規定下達,輔導員開心地告訴她“公眾號博主”被納入了就業統計標準。
她將新規拿給父母看。父母支持孩子的選擇,但新職業不在他們的理解範圍裏,有時難免擔憂,如今“他們口頭上都不會説我啦”。
新規也傳到了往屆畢業生的耳朵裏。杜爽去年從天津工業大學畢業,在校期間運營過3個公眾號,還曾拿到過投資。從大二開始,他的學費、生活費都不需要再向家裏要,實現了個人經濟獨立,平均月收入2萬-3萬元。
畢業後杜爽自然而然地繼續公眾號創業。“也不去上班,也不坐班,他們總説我在玩手機”,上一輩的父母理解不了兒子的職業狀態,看着他搗鼓手機約等於整天打遊戲。
新規改變了父母的想法,杜爽很開心新規定認可了公眾號博主的工作狀態和事業選擇。他笑着説:“別人問我做什麼的,我更有底氣了,説自己不是無業遊民了”。
新標準適應博主工作狀態
又到了統計畢業率的時期,全國約3000所高等院校迎來了新標準。
7月1日,教育部公佈了《教育部辦公廳關於嚴格核查2020屆高校畢業生就業數據的通知》。《通知》指出,當前就業統計面臨新形勢,尤其是隨着我國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快速發展,新就業形態不斷湧現,同時進一步明晰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相關指標含義。
備受關注的是“自主創業”和“自由職業”,其中將自主創業的範圍加入了開設網店,自由職業的範圍加入了互聯網營銷工作者、公眾號博主、電子競技工作者。
北京林業大學招生就業處副處長聞亞介紹,伴隨着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在我國快速發展,畢業生就業選擇更加多元,催生出新的就業形態。
畢業生並不是簡單説一句“我開網店了”即算。他表示,“對每類就業方向的界定及標準提出了明確的審核依據,如開設網店需依據網店網址、網店信息截圖和收入流水等信息材料,公眾號博主需依據校院兩級審定的畢業生本人簽字確認的證明材料。”
過去的標準由於不適配並不適合博主們的職業狀態。比如,杜爽在畢業季統計就業方向時申請了自主創業,這需要提供企業法人身份,還沒註冊企業的他為此註冊了一個企業,最後自己和自己簽了三方協議。
在他看來,明確“公眾號博主”納入“自由職業”範圍更準確,也能幫助這個羣體獲得認可,得到相應政策的支持。
BOSS直聘研究院院長常濛認為,自媒體是近年來年輕人羣體中一個比較熱門的創業和自由職業方向。創業成本相對低,門檻不算高,平台種類和內容形式更加多元化,成功者能夠吸引較高的公眾關注度,等等,這些都是吸引年輕人的重要原因。
“公眾對高質量的內容作品需求大,優秀的創作者能夠有所收穫;作為互聯網原住民,數字技術和有趣創意是這一代年輕人所熟悉和擅長的。”常濛認為年輕人做自媒體博主有機遇和優勢。
5月,微信與中國信通院聯合發佈的《2019-2020微信就業影響力報告》顯示,2019年微信帶動就業機會2963萬個,其中直接帶動就業機會達2601萬個,同比增長16%。據微信公眾平台提供的調研數據顯示,在微信公眾號僱用的開發和運營人員中,49.7%是應屆畢業生。
隨着新就業形態的不斷湧現,就業方式也在向更靈活的方向發展,“斜槓青年”“副業”“兼職”不再是新鮮事。在2019年微信帶動的直接就業機會中,有1519萬個是兼職就業,佔總直接就業機會近6成。
在博主圈子裏,有很多人通過在校運營公眾號的經驗拿到了Offer,也有人在工作的同時繼續運營公眾號作為副業。公眾號接受個人申請認證,有獨特風格的年輕人可以建立個人品牌,成為“網紅”。
數字化時代拓展了職業的邊界,創新出了更多新職業。在人社部等部門最新公佈的9個新職業也包含互聯網營銷師、社羣健康助理員等,其中互聯網營銷師類目裏增設直播銷售員。
高校的專業設置也正在跟隨新業態調整。比如,在高職院校裏,揚州工業職業技術學院組建了電商直播學院,浙江義烏工商職業技術學院成立電商直播相關導師工作室。
多元化成長仍需做好就業幫扶
李施瑾的父母在和她聊起職業規劃時,總是以“雖然……”開始,但關鍵內容都在“但是……”裏表達。
“但是……”裏常常是擔憂收入和前景。運營公眾號4年,李施瑾一直“為愛發電”,個人只有不到5000元的打賞收入,團隊其他小夥伴也依靠其他工作養活自己。他們入選了北京尚善公益基金會“抑路前行”項目,這是他們拍攝紀錄片的全部資金來源。
如何找到清晰的商業模式是他們面臨的困境:因為內容偏公益,達到粉絲數量後公眾號開啓微信自帶的流量主廣告功能,有讀者立刻表達質疑;同一領域內,有的博主缺乏專業背景,卻提供心理諮詢或調整處方藥等付費服務,他們認為這極具風險且違反倫理;有私立醫院和諮詢師工作室希望投放廣告,但醫學生志願者審核後往往認為對方勝任力不足,他們也就拒絕了。
早期的流量紅利過後,公眾號早已是紅海,競爭激烈,突圍困難。今年6月,微信公眾號推送打亂了時間線規則,常讀和星標的公眾號被推薦的頻率會更高,這在無形中給公眾號運營者增加了內容產出壓力。
同時,信息更迭速度快,自媒體博主為了保證自己的品牌和特色,需要持續且快速地生產出作品,並且要嘗試掌握多平台運營。
選擇新職業就業的畢業生仍需要高校“送一程”。聞亞表示,按國家有關規定,高校畢業生有兩年擇業期,離校不離心,服務不斷線,各高校仍然會持續為畢業生提供招聘信息推送、就業手續等服務。
同時,高校就業數據統計是十分嚴謹的,需要對照相關文件要求審核每名畢業生的就業材料,還要接受教育部和省級就業主管部門的就業專項核查,此外畢業生也可以在學信網上直接反饋就業狀況,多方面、多角度、多方式的核查,確保高校畢業生就業數據真實、準確。
自媒體博主多數單槍匹馬,沒有企業組織約束,杜爽認為幫助剛畢業的“小白”瞭解繳納社保、相關法律等十分重要。他的老家在貴州,準備在天津落户,如果不懂得繳納社保等影響買房落户,“需要一些政策普及、引導,不然容易走彎路”。
“自媒體創業看着容易做起來難,競爭高度激烈”,常濛提示,除了靠內容出圈,想要取得更好的發展,一定還要面對團隊搭建、商業模式等重大挑戰,這些是應屆生所欠缺的,需要不斷歷練。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陳璐
編輯 陳亞/編審 崔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