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是個比較複雜的近代文學家,誰能想到一個寫出許多感人詩句的多情種子,骨子裏卻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呢?
為了追尋最美好的另一半,這個男人拋棄了自己的原配夫人張幼儀。在苦苦追求林徽因不成後,又將感情寄託於陸小曼。可以説,徐志摩一生中的絕大多數心力,都用在了這三個女人身上了。連徐志摩之死,亦與女人有關,這着實令人唏噓。
前幾年網絡上流行這樣一句話“今天你對我愛答不理,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其實,這句話放在被徐志摩拋棄的髮妻張幼儀身上再合適不過了。作為女人,一生中最大的悲劇莫過於嫁錯了人。如果,以“嫁錯人”作為悲哀人生的標準,恐怕古往今來沒有一個人比張幼儀更悲哀。
在好友梁秋實眼中,徐志摩是個頗為灑脱且有情商的正人君子:
“他飲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爾打麻將,出牌不假思索,揮灑自如,談笑自若;他喜歡戲謔,從不出口傷人;他飲宴應酬,從不冷落任誰一個。”
然而,徐志摩真的從未冷落過任何人嗎?對外人恐怕是的,但是,對“內人”來説卻並非如此。他對張幼儀的冷漠,簡直令人心寒。從兩人新婚,到遠赴海外留學,期間總共經過了三年時間。在這一千多天裏,兩人相聚的時光不足十分之一。
當事人張幼儀本人曾提起過,除非是在履行“婚姻義務”,否則,徐從未理睬過她,即便是“履行義務”,他也是想讓父母早日抱孫子而已。1921年九月,徐志摩突然“人間蒸發”,將身懷六甲的夫人拋棄。至此,兩人原本十分脆弱的婚姻關係徹底碎裂,從這以後,這一男一女再無任何交集。
從張幼儀的回憶錄中我們可以看到,當時她覺得自己就像是“秋天的扇子”一樣,失去了利用價值被隨手丟棄。曾聽身邊的朋友説過這樣一句話:“愛情就像是兩個人扯猴皮筋,永遠是後鬆手的那個人最痛。”徐志摩走後,張幼儀變得如此不堪。
然而,這個女人根本沒意識到,其實,在這段原本就不該存在的婚姻關係中,徐志摩比她更加不堪。要知道,張幼儀可是張氏千金,同輩的十二名兄弟姐妹各個都是地位顯赫的上流人士。張幼儀的二哥張嘉森曾遠赴日本留學,在留學期間結識梁啓超,歸國後被《時事新報》聘用,擔任主編。
此外,張嘉森還曾擔任過馮國璋政府的秘書長,位高權重。張幼儀的四哥張公權是上海金融界的巨鱷,年僅二十八歲的他就已成為了上海銀行的副經理,前途無量。為了讓張幼儀嫁得風風光光,讓夫家人足夠重視這位千金小姐,張氏一族煞費苦心。
在籌備嫁妝的過程中,張家人特地請人去歐洲採辦了一番,所挑選的皆是當時最流行的珍品。僅傢俱一項,連火車皮都裝不下,幸虧她的六哥安排了輪船,這才將傢俱送到了目的地。
那麼,徐志摩的家世又如何呢?
硤石首富之子,從名頭上來看的確比較顯赫。不過,相比於張幼儀的家世,徐家的底藴只能算作小巫見大巫罷了。兩人在結婚以後,徐志摩希望自己能成為梁啓超的弟子,這還要靠張幼儀的大哥引薦。
兩人離婚後,張幼儀遠渡重洋來到法國。當時張君勱(張幼儀的二哥)便在法國上學,由於學業問題他並未接待妹妹,而是將她安頓在朋友家中。
在法國的這段時光,讓張幼儀開始反省自己的不足。安靜下來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張幼儀突然發現自己雖然生活在嶄新的時代,但自己與那些纏足的女人別無二致。
為了擺脱這種現狀,張幼儀暗暗發誓:“經過沙士頓那段可怕的日子,我領悟到自己可以自力更生,而不能回徐家。我下定決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要依靠任何人,而要靠自己的兩隻腳站起來。”
張幼儀重新振作起來,並寫信聯繫了徐家人,告訴徐父自己已懷上了徐志摩的孩子,希望徐家能資助自己完成學業。從這以後,徐父每個月都會郵來三百大洋,作為兒媳的學雜費和生活費。
靠這筆錢,張幼儀進入裴斯塔洛齊學院中,學習幼兒教育。徐德生(徐與張的兒子)出生後三年,便因急性腹膜炎夭折了,而當時徐志摩正忙於處理自己與陸小曼之間的“緋聞”。
在徐父的催促下,徐志摩不得不來到柏林,看一眼夭折的兒子。從當時徐志摩給陸小曼寫的一封信中,我們就能看出他的“渣男”本質:
“再隔一個星期到柏林,又得對付張幼儀了,我口雖硬,心頭可是不免發膩。”
徐抵達德國後,在殯儀館中看到了徐德生的骨灰盒。饒是這樣一個冷血的負心漢,在看到親生兒子的骨灰罈時仍不免落淚。想到這幾年張幼儀母子二人在德國的日子,徐志摩頗有感觸。
在後來他與陸小曼之間的信件中,徐竟首次坦言他對張幼儀這個女人的傾佩:
“可是一個有志氣有膽量的女子,她這兩年來進步不少,獨立的步子已經站得穩。”
1926年末,徐志摩終於和陸小曼修成正果,二人返回海寧老家。由於陸小曼的性格比較開放,讓保守的徐父徐母無法接受,沒到一個月老兩口便來到北京,與張幼儀住在一起。
老兩口認為徐家愧對張幼儀,當即表示要將家產分為三份,老兩口留一份,徐志摩獲得一份,張幼儀獲得一份。徐志摩沒有顏面繼承這筆錢,所以他主動放棄了繼承家產。
次年年初,張幼儀的母親過世,張幼儀返回上海為母親服喪,後留居在上海。起初,張幼儀受東吳大學聘用,擔任德語講師。
此時的張幼儀,不論是眼界還是膽識皆不可與當年的她同日而語。這個女人,在時機成熟後搖身一變成為我國近代首批女性企業家,她開辦了“雲裳服裝公司”。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張幼儀接受四哥的提議,擔任了上海女子商業銀行的副總裁。在擔任總裁期間,張幼儀展現了過人的判斷力。
四年後,徐志摩搭乘的飛機遇難。按理説,徐志摩遭遇這場事故後,理應由其合法妻子陸小曼出面解決一切,然而陸小曼根本沒有能力料理其後事。
念在曾經的夫妻之情,以及與徐家的恩情,張幼儀果斷出面,承擔了一切善後工作。她讓八弟前往事發地認領徐志摩的遺體,併為徐操持了一場體面的葬禮。
二十年後,已五十三歲的張幼儀遇見了屬於自己的愛情——蘇紀之。這段遲來的愛情持續了二十八年,在蘇因癌症離世以後張幼儀離開了中國,來到海外頤養天年。
1988年,八十八歲的張幼儀於紐約閉上了雙眼,被安葬於郊區的墓園中。在她的墓碑上,寫着“蘇張幼儀”幾個字。從她嫁給蘇紀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找到了人生的定位和歸宿。
這個女人一生中最該感謝的人是誰呢?是給予她幫助的兄弟姐妹?還是為兒子彌補虧欠的徐父徐母?都不是,張幼儀此生最感謝的人,正是負心漢徐志摩。
在《小腳與西服:張幼儀與徐志摩的家變》這部傳記中,這個因婚姻而蜕變的女人表示:她這一生最感謝的人就是徐志摩,若沒有這段失敗的婚姻,她可能此生都無法找到自己的定位,也沒辦法成長到如今的境地。能夠蜕變成嶄新的自己,全都是徐志摩的功勞。
晚年的張幼儀在回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時光時,稱她的人生可以分為“去德國之前”和“去德國之後”兩個部分,在第一部分裏她唯唯諾諾,在第二部分裏她再無任何畏懼。顯然,張幼儀人生的兩部分是以離婚作為分界線的。筆者認為,梁秋實在《談徐志摩》這篇文章中,給予張幼儀的評價是最準確的:
“她沉默地、堅強地過她的歲月,她盡了她的責任,對丈夫的責任,對夫家的責任,對兒子的責任——凡是盡了責任的人,都值得尊重。”
造化弄人,如果徐志摩並不是一個“渣男”,而是一個專心致志的好男人,也許張幼儀會像絕大多數保守的家庭主婦一樣,平平靜靜地相夫教子,簡單過完一生。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這樣傳統的女人竟能在徐離去後發生蜕變,成了這世間最獨立、最要強的奇女子。徐志摩若泉下有知,是否會後悔自己沒能把握住這樣的奇女子呢?
在文學領域中,張幼儀永遠無法達到其前夫徐志摩的高度上。但是,她的人生已被改寫,比任何人都要精彩紛呈。
張幼儀的人生,或許會給現在的女孩啓示,與其沉浸於一段失敗的感情,不如讓自己昇華蜕變,成為讓他高攀不起的傳奇女性。
參考資料:
【《談徐志摩》、《小腳與西服:張幼儀與徐志摩的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