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操風琴 授權發佈
她，端莊秀麗，氣質容貌堪比電影明星
她，參與研製全球第一顆原子彈
她，用實驗證明了李政道、楊振寧的宇稱不守恆定律
為其奪得諾貝爾物理獎立下汗馬功勞
她還有另一個顯赫身份：
袁世凱的嫡孫媳婦
可中國卻很少有人知道這位東方居里夫人——
（一）
1912年，魚米之鄉的江蘇太倉
一個小名叫薇薇的女孩，出生了
她的父親吳仲裔，是個傳統的知識分子
在家鄉很有名望
他説：中國強先少年強，少年強女性先強
於是從繁華的上海回到太倉瀏河鎮
創辦了專收女生的明德職業學校
校園裏還有棵茂盛的紫薇樹
薇薇這個小名，可能就來自於這棵樹
幼年的薇薇與最愛她的小叔
父親帶着小薇薇，挨家挨户動員女孩子來上學
教育救國、科學救國的思想
小薇薇從父親這裏耳濡目染
父親還教她背誦——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小薇薇在父親的學校裏讀到11歲
很想長大後像父親一樣：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於是毫不猶豫地報考了蘇州第二女子師範學校
近萬名報考者中，她名列第九
從瀏河這個小地方來到蘇州讀書
她在這座美麗的校園裏刻苦學習
知道了居里夫人、愛因斯坦
那一年，校園裏竟然來了一位大名人：胡適
他的演講，學校指定由她來做演講記錄
胡適講的是中國的婦女問題，講新時代女性的社會責任
上世紀30年代初，與胡適在上海
這深深激勵了薇薇
她決定，女師畢業後，暫不從教，而是繼續深造
於是，18歲的美少女，被保送到國立中央大學
來到南京，專攻所有學科皇冠上的明珠——數學
一年後，又轉到更感興趣的物理系
當時物理學在西方正在蓬勃發展，天才倍出
從此，薇薇的大名——吳健雄——開始閃亮
她以敏鋭的眼光，站到了新時代的門檻
她像年輕時的居里夫人那樣，一心撲在學業上
吳健雄苗條清秀
穿上旗袍更是端莊秀麗
完全可以靠顏值成為校花
16歲時的吳健雄
但她堅定、剛毅，有執著的遠大追求
居里夫人讀書時，為了不受漂亮的干擾
故意把一頭金髮剪得很短
後來成為東方居里夫人的吳健雄回憶大學生活時也説：
我沒有時間花前月下談戀愛
我把青春年華忘記了
吳健雄的大學同窗回憶——
面積不過方丈、僅容一桌一椅一榻的小屋中
吳同學經常閉門讀書
宿舍關燈後，還可以看到她在搖曳燭光裏獨坐看書
另一位同學用詩一樣的語言形容她：
她真是一位出類拔萃的女性，
看到她，就彷彿看到平地上崛起一座青翠的山峯
她讓人們知道：
除了身世和門庭，女性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可是，中國之大，卻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吳健雄讀大學時，正值“九一八事變”爆發
身不在 男兒列，心卻比 男兒烈
她和同學們到南京的國民政府前遊行請願
由於功課好，不會被校方以課業不良為由退學
她還被同學們推舉為遊行請願的領頭人
要求政府抗擊日本的入侵
可她冷靜、理智：僅有熱血不能抵擋外敵
科技實力才是強國之本
大學畢業照
（二）
大學畢業後，吳健雄又來到中央研究院求學
這裏的物理研究所代表着當時中國最高的科研水平
她如此着迷物理，她想雄鷹高飛
可當時的中國貧窮落後
科研經費少得可憐
她希能到學術水平更高的美國學習
最愛她的小叔伸出了援手
拿出一筆錢，資助她留學深造
一年後，也就是1936年
吳健雄在上海告別送行的父母
乘坐“塔夫脱總統號”郵輪，駛向太洋彼岸
她在父母的目送中奔向遠方
出國前與父母合影
她本以為：“去去就回”
學成後很快就會回到親人們的身邊
這只是歧路上的小別，無須兒女沾巾
可萬沒想到——
與父母從此天人兩隔，餘生再也沒能見面
待再次踏上祖國的大地
已是37年後的1973年，這是後話
在海上漂盪了將近一個月
吳健雄終於登陸美國
她本是要去密歇根大學讀博士
只是在舊金山只是中轉幾天
可舊金山這幾天，竟成為她事業和愛情的雙雙緣分之地——
早她一個月來美國留學的中國小夥子袁家騮
熱心地陪她參觀這裏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
吳健雄意外得知：
這裏的物理學研究團隊比密歇根大學更牛
大名鼎鼎的物理學家奧本海默也在這裏執教
她果斷決定：放棄既定的密歇根大學，放棄原本要修的光譜專業
轉投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原子物理學家的門下
專攻最抽象、最複雜的核物理學
初來美國時的吳健雄
從此，她緊跟現代物理學的步伐
成為一代傑出的實驗物理學家
同時，白頭偕老的愛情也在舊金山開始向她招手——
熱心帶她參觀的袁家騮
父親袁克文是“民國四公子”之一
祖父就是曾經稱帝的袁世凱
袁家騮雖生於“帝王之家”
但絲毫沒有“帝王后代”的浪蕩公子之氣
他很小時，父親就去世
被家裏送到河南鄉下，在清寒的家境中長大
袁家騮為人厚道，在燕京大學讀物理專業
燕大校長司徒雷登認為他是可造之材，
為他爭取到了一筆留美獎學金
他是與勞工一樣，坐着三等艙來到美國的
青年袁家騮
吳健雄和袁家騮雖然互生情愫
但還是把精力放在學業上
各自在不同的大學攻讀博士學位
一個在名校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
一個在齊名的加州理工學院
沒多久，國內就爆發了對日全面抗戰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後來太平洋戰爭又爆發
吳健雄的心啊，分成兩半
一半在美國的學業上
一半牽掛着萬里之外的親人
能做到的，只能是儘快完成學業後回國
她刻苦之極，校園裏，人們議論：
“那位穿着中國旗袍的女士叫什麼名字？”
“她叫吳健雄，學物理的，很聰明”
“噢，我看她很刻苦，很少參加舞會，總是回來很晚”
指導她做實驗的，是大物理學家勞倫斯
因發明全球第一台高能粒子加速器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
勞倫斯後來這樣評價吳健雄
她是一位會使任何實驗室都生輝的人
再後來，吳健雄又加入大物理學家塞格瑞的實驗室
研究鈾原子核分裂的產物
1938年吳健雄在伯克利讀書時在指導老師塞格瑞家
這項實驗結果基本是由吳健雄獨立完成
對後來的曼哈頓計劃至關重要
這個中國女子，以她的勤奮、聰慧
贏得了大洋彼岸這些頂尖科學家們的青眼相加
奧本海默也非常欣賞這位天才極高的中國女學生
數年後，邀請博士畢業沒幾年的她
參與了曼哈頓計劃：研製全球第一顆原子彈
1940年，吳健雄和袁家騮都博士畢業了
可國內的抗戰正酣，沒有辦法回國
恩師勞倫斯推薦她來到普林斯頓大學教書
兩年後，這對同為30歲的情侶結婚了
婚禮在袁家騮獲博士學位的加州理工學院舉行
結婚照
袁家騮的博士指導老師、諾貝爾物理獎獲得者密立根為他們主婚
給他們簡樸又隆重的婚禮擔任攝影師的
是正在加州理工學院讀書的錢學森
一年後，他們生下獨子袁偉承
普林斯頓大學的同事愛因斯坦，專程前往賀喜
對，就是那個大物理學家愛因斯坦！
（三）
1944年，奧本海默邀請她從事國防物理研究
在與德日軸心國的賽跑中，誰跑得快，誰就能早日取得戰爭的勝利
吳健雄這個沒有美國籍的中國女子
被邀請加入到這一重量級的研究隊伍
這是對她才華的認可、對其人品的信任
她也是曼哈頓計劃參與者中唯一的女性
全力投身於原子核分裂和放射性同位素的研究
推動了曼哈頓計劃早日完成——
兩顆原子彈在日本領土投下，日本投降
但是多年以後，吳健雄對原子彈的巨大殺傷力
也是痛心疾首的
她説：這是人類的悲劇
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物理實驗室
吳健雄夫婦身在美國
總算盼來了中國抗戰的勝利
他們歡天喜地
漫卷詩書喜欲狂，青春作伴好還鄉
甚至聯繫了母校中央大學，準備回國任教
可中國內戰卻爆發了
吳健雄在給友人的信中説——
想到我們國家正在進行的愚行，就使人心碎
有家有國，再一次不能回
哥倫比亞大學看中了吳健雄在曼哈頓計劃中的出色表現
邀請她來校任教
她在哥大研究原子核的貝爾塔衰變
很快就成為貝爾塔衰變領域的權威
躋身於一流科學家的行列
從此，她一生與這座世界名校結緣
也從事了一生的物理實驗工作
她被同行們稱為“龍女強人”
美國物理圈裏有句話——
如果這個實驗是吳健雄做的，那麼就一定是對的
吳健雄在工作中
同在美國從事物理學研究的華人同胞李政道和楊振寧
大膽提出宇稱不守恆定律，即宇稱並不是永遠守恆的
但是，設想是需要實驗室來證明的
45歲的吳健雄力排眾議，夜以繼日
為他們的推論承擔起實驗工作
1956年1月9日凌晨2時，實驗成功！
她用衰變實驗，證明宇稱守恆只是部分的物理現象
在更多的弱相互作用下，宇稱是不守恆的
證明李政道和楊振寧的推論是正確的
這是物理學革命性邁出的一大步，在科學界引起轟動
她托起了李政道和楊振寧摘得第二年的諾貝爾物理獎
這是華人首獲諾貝爾獎！
吳健雄把她的兩位同胞託上了領獎台
但她自己卻未能榜上有名
人們為她婉惜：你也應與他倆一起，共同分享諾獎桂冠
她豁達地説——
科學實驗本身其樂無窮
我只知道科學探索的樂趣
我是為了科學而進行實驗
而不是為了榮譽才去搞實驗
她還説：
我從內心裏為他們獲獎而高興
每個中國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會感到高興
是啊，李楊吳的合作
是中國人在美國土地上進行的偉大合作
誰説中國人在一起就內耗？
吳健雄曾經的導師塞格瑞説——
這三位中國物理學家的成就表明：
如果中國這個偉大的國家
恢復其作為一個世界領導者的歷史角色後
對物理學作出的貢獻
可能會像早期歐洲旅行者目擊當時中國的光輝文明
後來，吳健雄的實驗室又接連為其他物理學家證明了理論
在這些有力的實驗支持下
一些外國科學家也獲得了諾獎
吳健雄被譽為——
諾貝爾獎獲得者的保姆、最傑出的女性實驗物理學家
（四）
1958年，46歲的吳健雄當選為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
同一年，又與李政道楊振寧共同獲得普林斯頓大學榮譽博士學位
她是普林斯頓大學獲得榮譽博士的第一位女性
吳健雄與外國同行
她的一生，共獲得12所大學的名譽博士學位
1960年，美國婦女會評選她為年度最傑出女性
英國愛丁堡皇家學會、美國物理學會和核物理學會也陸續推選她為會員
1975年，她又獲得美國國家科學獎章
美國總統福特在白宮親自向她頒發獎章
這是美國對科學家的國家最高榮譽
同一年，吳健雄當選美國物理學會會長
她當選會長時，媒體這樣説——
她全身上下每一英寸都像一個會長
在這個男性佔絕對優勢的科學王國裏
一名女性、一名華裔女性，躍過了透明天花板
成為物理王國的女王
就如美國駐意大利大使夫人所言：
吳博士推翻宇稱守恆定律之時
她也同時建立起了男性和女性之間的對稱定律。
人們再也不能説：
女性是不能站上科學成就的頂峯的。
吳健雄與外國同行
1981年，吳健雄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年度傑出婦女獎”
還有紐約市政府的女性成就獎、國際沃爾夫獎
與丈夫共同榮獲全美華人協會的傑出成就獎
明明可以靠顏值，卻偏要靠才華
才華之光，又讓她的氣質更加美麗
她一生拿到的榮譽、學位和獎勵，共有六十多項
獲得除諾獎以外幾乎所有的專業大獎
真正拿獎拿到手軟
但她最看重的
是1994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
這是她念茲念茲生生不忘的故國
故國沒有忘記漂泊海近六十年的遊子
在這之前的1990年
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台就將一顆小行量命名為吳健雄星
早在1973年，思鄉心切的這對科學家夫婦
就已踏上了祖國大陸的土地
懷揣一張遠洋船票離國37年後
這是他們第一次回到大陸
可深愛小薇薇的父親和小叔都已故去
周總理接見他們，吳健雄夫婦愛之切，言之痛
周總理接見吳健雄夫婦
直言指出中國科技落後的癥結所在
回國後，他倆利用影響力，努力促進中美學術交流
（五）
從那以後，吳健雄夫妻無數次回到中國講學
她説——
我們流落異邦
無論怎麼成家立業，心中免不了惆悵
在異國，她最喜歡穿中國的民族服裝：旗袍
身穿旗袍的吳健雄在美國
因為旗袍是海外遊子心念祖國的象徵
是鄉愁的寄託
袁家騮本人也是位優秀的物理學家
專攻高能物理，曾任普林斯頓大學物理研究員
參與建造全球第一台高能質子加速器
但是他心甘情願站在妻子的身後
夫婦倆關心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建設
又花了12年，幫助中國建設同步輻射加速器項目
並在東南大學建立了吳健雄實驗室和吳健雄學院
吳健雄夫婦1990年在第二屆“吳健雄物理獎”授獎大會上
她説：我生活簡單，日常花銷很少
我願把全部積蓄用在鼓勵學術研究上
兩位老人，家中沒有保姆，自己買菜做飯
只有鐘點工每週來打掃下衞生
枱燈壞了，自己修
水壺漏了，自己補
睡衣破了，兩條拼成一條
但省下的畢生積蓄
成立了以吳健雄父親命名的吳仲裔教育基金會
提攜家鄉江蘇太倉的優秀學子和教師
還設立了吳健雄袁家騮科學講座基金會
請來一流的科學家來中國講課
他們對中華民族的熱愛
超越了個人的、家庭的、家族的
1997年，吳健雄中風病逝在美國，享年85歲
骨灰，由丈夫帶回國
安葬在她當年跟着父親讀書的那棵紫薇樹下
六年後，她同風雨同舟半個多世紀的丈夫，也與她合葬
墓園的園名是楊振寧題寫
吳健雄的墓文出自李政道之手
袁家騮墓碑由李遠哲題字
碑文由丁肇中撰寫
四位華人諾貝爾獎得主的題字、撰文
齊聚一墓園，絕無僅有
吳健雄把學識、才華、財產，還有骨灰
都留在了中國
終於可以不再四海漂泊了
從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一個端莊秀麗的女學者
成為一代傑出的物理女王
吳健雄是世界科學史上一塊永遠的里程碑
是炎黃子孫的優秀代表
就如她的名字——
厚德載物，積健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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