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考，七分報”。2021年全國高考結束，如何從2000多所高校中選擇合適的專業和學校，成為考生和家長要再次面對的“頭等大事”。
今年是河北省實行“新高考”的第一年，家在河北衡水的考生家長劉蘭幾乎每天下班後，都會找一兩名考生家長交流志願填報信息。“3+1+2”的新高考模式，“專業+學校”新招錄方式，普通類每次最多可填報96個志願，選擇多了，考生和家長的報考壓力也大了，劉蘭和越來越多的家長一樣，考慮是否要找一家志願填報機構輔助填報志願。
2021年，全國高考報名人數達1078萬，創下歷史新高。隨着近年來全國各地新高考改革不斷深入，高考志願填報諮詢逐漸成為頗具規模的新產業，運用大數據進行專業和學校的匹配，成為新賣點。但聽上去很靠譜的“賣點”真的靠譜嗎？
應需求而生的高考志願填報市場
半年前，劉蘭在孩子的學校門口拿到了許多當地高考報考機構的宣傳單，第一次瞭解到高考志願填報機構存在的她，一口氣加入了名為“百年育才”“大未來”等3個不同機構的新高考規劃指導微信羣，“每個羣的人數都多達200人”。
劉蘭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這些機構在當地都有線下門店，工作人員平時也會在微信羣裏免費推送高考信息和志願填報直播課，如需購買服務，根據報考“一對一輔導”或“一對多輔導”的不同形式，價格從幾千元到上萬元不等。
大二學生肖瑤也是在高考志願填報機構的推薦下選擇瞭如今就讀的武漢大學。她媽媽當年在聽了3家機構的講座後，最終花了幾千元選擇了其中一家報了名，“當時對高考政策完全不瞭解，怕滑檔耽誤孩子。通過機構推薦，第一志願第一專業就錄取了。”肖瑤説，“前期也進行了幾輪磨合，他們的大數據篩選海量信息和系統智能排序，看上去還是很專業的。”
不少考生家長髮現，今年上半年，孩子就讀高中門口出現了許多高考志願填報機構的工作人員在做宣傳，基本都有自己的獨立門店，也有高中任課老師會介紹一些志願填報機構。一些家長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加入了這類機構的微信羣，參加線下“宣講會”，部分家長會“下單”。
艾媒諮詢日前發佈的分析報告顯示，2021年上半年通過志願填報輔導或輔助軟件獲取志願填報信息的比例為32.2%，2020年同期數據為28.2%。從往年的人工經驗分析，變為基於互聯網、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相關技術的“排兵佈陣”，應需求而生的高考志願填報市場似乎已成為“高考經濟”中的“新風口”。
大中小企業入局，市場良莠不齊
瞄準高考志願填報細分領域，創業青年白聰2014年創辦了高考圈，帶着團隊開始自主研發大數據智能分析系統——AI升學助手。白聰介紹，“通過數據分析和清洗、計算，利用歷史數據來預測未來，我們希望打造一套邏輯嚴密、算法精準、科學合理的升學工具”。目前，這套系統已為北京、河北等省市的千餘所中學，以及一些地區的線下報考機構提供技術支持。
河南鄭州的一家名為“遠大報考”的機構工作人員介紹説，其總公司以教育諮詢類企業註冊時間較長，所在分門店開業3年。“我們會通過系統進行測評，測評出興趣愛好、未來職業方向等，最終推薦10-20個左右的專業，通過專業進行學校選擇。高考前根據模擬考試分數來進行大範圍篩選，高考分數公佈後再縮小院校範圍”。
工作人員還告訴記者，很多報考機構的智能填報系統幾乎都一樣，但他們幾乎不用智能填報系統，“輸入成績和所選考試科目，就可以生成高考志願填報表，甚至可以進行不同地區高校的選擇，但還是沒有人工填報精確，一對一人工服務效果要更好”。當記者諮詢收費標準時，該工作人員説，需要到門店根據情況獲知收費金額。
高考志願填報成為眾多企業眼中的“香餑餑”。企查查數據顯示，目前我國在業、存續的志願填報相關企業共計1529家，78%的企業成立於近3年，2020年新註冊企業558家，同比增長77.1%。就在高考前一個月，301家新企業應運而生，同比增長90.5%。河北省以963家企業高居第一，獨佔全國總量的63%。
資本市場的青睞也助推了高考志願填報機構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據介紹，高考圈隸屬的北京問學教育諮詢有限責任公司於2017年在北京股權交易中心正式掛牌，2018年完成A輪融資，投資方為中關村教育投資。成立於2014年的高考志願填報的大數據平台優志願，2020年宣佈完成千萬元級B輪融資，投資方為浙江創想文化產業基金和蘇州惠柳山。擁有自研AI高考平台的百年育才於2017年掛牌新三板，2018年獲得真格教育基金戰略投資。
互聯網大廠的入局，也讓高考志願填報市場變得更加火熱。5月25日，百度聯合高校、相關機構和企業發起“高考+”計劃，百度搜索產品總監張燕薊表示，“結合技術優勢和對互聯網大數據的洞察，今天百度升級智能服務，推出AI智能估分、AI志願助手、AI院校推薦等一系列AI工具集，輔助考生科學報考，讓高考的每一分都用得漂亮”。
記者搜索發現，阿里旗下智能搜索App夸克推出“夸克高考”，通過大數據和AI技術可一鍵智能填報；騰訊教育推出“招生通”和“新高考通”兩大產品，旨在解決改革初期招生兩端面臨的難題，等等。
高考圈的一位早期投資人接受記者採訪時説，目前是我國全面推行新高考的關鍵時期，志願填報諮詢行業正處於爆發期，“行業未來或許以大數據、人工智能作為基礎平台，解決80%人羣的需求；人工指導服務20%的人羣”。
但也有業內人士提醒説，需求和供應暴漲，整個產業處於“亂序”狀態。尤其新成立公司幾乎都是“花式營銷”，定價和服務等完全沒有行業標準，智能填報系統背後的數據基本都是公共數據的篩選排序，魚龍混雜的市場亟待相關部門進行規範。
十年寒窗苦讀 可別都“押”在機構上
中國青年報官方微博近期發佈的投票數據顯示，多半網友認為高考志願填報機構“不靠譜，都是花式宣傳營銷”，25%左右的網友認為“不好説，要看機構資質”，僅有少數網友認為“機構靠譜且掌握信息比較全面”。有網友留言：“對於剛踩（分數）線的人來説還是有必要，要求一個剛高中畢業的人在半個月內掌握填志願技巧有些強人所難。”
儘管志願填報“智能化”服務或將成為趨勢，但面對種類繁多的服務機構，考生和家長仍需要注意謹慎選擇，志願填報市場也仍有諸多現實問題值得探討。十年寒窗苦讀，可別把志願填報都“押”在機構上。
肖瑤媽媽覺得，“現在回頭看，如果能夠耐心研究各高校的招考信息和志願填報指南，自己進行填報志願也不是很難的事情”。再過幾年，肖瑤的弟弟也要參加高考，是否還要通過機構填報志願，肖瑤媽媽認為還需要重新考慮。也有天津考生家人告訴記者，“去年是天津實行新高考第一年，平行志願的政策讓報考更加簡單和科學了，關鍵在於認真研究招考指南，不需要找志願填報機構”。
劉蘭坦言，儘管基於高考大數據、智能算法和科學規劃讓她感覺可靠，但疑慮仍然存在：“通過性格測試來確定未來適合的職業是否合理？諮詢的不同品牌志願填報機構眾説紛紜，每家機構的收費標準均不同，不同收費金額又對應不同服務，是否就是引導花大價錢才能買到最靠譜的服務？即使簽訂了服務合同，萬一機構填報使孩子滑檔，耽誤的還是孩子，再去找機構賠償又有什麼用呢？”
衡水某知名高中副校長對記者説，新高考第一年，高考志願如何準確填報，還需要等教育部門志願填報指南下發後進行研究，“校外的確有不少志願填報機構，作為高校和老師，我們不會推薦考生使用機構填報。如果考生和家長一定要選擇機構，需要提醒的是，連多年從事教育的老師們都在謹慎嘗試第一年新高考報考，那些校外機構人員又能懂得多少呢？”
著名教育專家熊丙奇曾在媒體發表評論稱，“互聯網+”大數據為志願填報提供了不少便利，但當前由於准入門檻低，研發志願填報類機構魚龍混雜，有些缺乏專業知識，可能會誤導學生填報志願。要看到機構為考生和家長提供志願服務的積極作用，但需要讓志願填報服務行業規範有序，同時高中學校要重視對學生的生涯規劃教育，提高學生自主進行生涯規劃的意識和能力，以此促進提供志願服務的機構提高專業性和服務質量。
6月16日，教育部在官網發佈預警，目前沒有與任何招生考試機構、高校與社會機構或個人開展高考志願填報指導的合作，切勿輕信所謂的“天價”志願填報指導服務。6月22日-28日，教育部“陽光高考”信息平台將舉辦“2021年高考網上諮詢周”活動，各招生高校將通過文字問答、視頻直播兩種方式為廣大考生提供免費的志願填報諮詢服務。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孟佩佩 實習生 常笑雨霏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