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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孤兒》恐怕是歷史上最含混不清的事件之一,民間傳説、《史記》記載與歷史考證都不一樣。如果按照《史記》的説法,屠岸賈製造趙氏滅門案,顯然是替晉景公背鍋。
不過,根據《左傳》等其它史料對比就會發現,正史上根本沒有屠岸賈這個人,程嬰、公孫杵臼也是虛構的,甚至事件爆發的原因,也絕不是權臣屠岸賈個人的私慾所導致,其背後還有更深層次的政治背景。
《史記趙世家》中的趙氏滅門案,及屠岸賈的角色
按照《史記》記載,屠岸賈滅趙氏的理由,起源於當年的趙盾弒君一案。趙盾由於跟晉靈公之間發生激烈的矛盾衝突,晉靈公幾次對趙盾下殺手,趙盾驚恐之下出逃晉國。後來趙盾的堂弟趙穿弒殺昏君晉靈公,趙盾重新回國,迎立晉成公繼位。
晉景公即位後,屠岸賈向晉景公提出:當年趙盾弒君,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必須得到懲處,趙盾雖然不在世了,但是他的子孫依然顯赫於朝堂,應該誅殺掉他們。
後來,屠岸賈在沒有得到晉景公的同意情況下,擅自發兵下宮,誅殺了包括趙朔、趙同、趙括、趙嬰在內的趙氏三百餘口。趙氏唯一的遺孤趙武(趙朔之子),當時隨母親趙莊姬正在宮中,躲過了屠殺。
表面上看,這一起案件的罪魁禍首就是屠岸賈,他為了與趙氏爭奪朝政掌控權,對趙氏一族採取了滅門的殘忍手段。
不過,以趙氏在晉國的地位,誰能做到對趙氏滅門,除了國君,沒有任何人有這個實力,何況屠岸賈只是個普通的大夫。
趙氏自趙衰追隨晉文公發跡後,成為晉國六卿之一,又經過趙盾二十餘年經營,趙氏已經發展成晉國勢力最強大卿室。晉國六卿是掌握軍隊的,屠岸賈不是卿室勢力,除非他有孫悟空拔根毫毛就能變成兵的本領,否則他給趙氏擦鞋都不夠格!
所以,所謂屠岸賈不經請示,擅自對趙氏發兵,純粹是混淆視聽。唯一有能力對趙氏動手的就是晉景公,而且還得以他的身份,尋求其他卿室勢力的支持才可以。
因此,屠岸賈滅趙氏根本不可信,趙氏滅門的背後一定是晉景公和其它政治勢力,屠岸賈只是用來掩蓋真相的幌子。
《趙氏孤兒》案歷史真相回放,屠岸賈是虛構人物
更讓人驚掉眼球的是,正史有時候也不可靠,《史記》中的屠岸賈,就是個虛構的人物。根據其它史料的考證,史學家提出,屠岸賈的身份可疑,此人的事蹟不連貫,史料中沒有任何一個家族能跟他掛上鈎,而且後來還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史料中了,種種跡象表明,屠岸賈根本就是虛構的。
既然罪魁禍首都是假的,那麼趙氏孤兒案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事件的起因,恰恰是由民間傳説中,那個剛烈的女子趙莊姬引起。趙莊姬是晉成公的女兒,晉景公的姐妹,趙朔的妻子。趙朔英年早逝,不甘寂寞的趙莊姬與叔叔趙嬰發生姦情。
這件事傳出來後,引起輿論的譴責,成為當時笑談,讓趙氏一族蒙羞。當時的宗主是趙括,趙括和他的哥哥趙同,為了平息這個負面影響,將同母弟弟趙嬰驅逐到齊國。
因為這件事,趙莊姬對趙括、趙同兄弟懷恨在心。於是趙莊姬跑到宮中,向晉景公告狀,説趙氏兄弟準備謀反。
晉景公將信將疑,召來六卿中的另一位重臣欒書,欒書含糊其辭地説了一句:“也許有吧,你問問郗錡就知道了。”
郗錡也是六卿之一,他心領神會地告訴晉景公,趙氏謀反是真的。於是晉景公下令,由欒書、郗錡為首,率領其他對趙氏有仇恨的貴族武裝,發動了著名的下宮之變,趙氏一族被滅門,僅剩襁褓中的趙朔之子趙武。
這就是真實的趙氏孤兒案,根本沒有屠岸賈存在,事件由趙莊姬告狀引起,由晉景公批准,欒氏和郗氏領頭,針對趙氏的一起滅門案。
正史中趙氏滅門的政治背景,遠比《史記》精彩
顯然,趙氏謀反案是個冤案。問題是,為什麼僅憑趙莊姬的一句誣告,晉景公就信了,欒書和郗錡又為何迫不及待地對趙氏狠下殺手呢?其背後又有什麼隱藏的政治背景呢?
這件事跟兩個歷史背景有關,第一個是趙氏家族內部的矛盾,導致趙氏家族的衰弱。
趙盾是趙衰追隨晉文公流亡翟國期間,娶當地女子所生。晉文公即位後,將自己的女兒趙姬嫁給趙衰,生趙括、趙同和趙嬰。當趙姬得知趙衰在翟國還有兒子時,這位賢德的女人,立刻迎回趙盾母子,堅持讓出嫡妻身份,並要求立趙盾為嫡子。
趙盾對這位有大恩於自己的庶母,感念在心,所以他去世後,沒有將宗主的位置傳給兒子趙朔,而是傳給了弟弟趙括。本來家和萬事興的善舉,沒想到為趙氏家族的滅亡埋下了禍根。
原來趙括、趙同、趙嬰兄弟品行不佳,能力不夠,富二代讓他們退化到只知道驕奢淫逸,欺壓良善的地步,口碑極差。一方面坐擁父兄在晉國建立的權勢,一方面德不配位,禍端就由趙嬰與侄媳婦的不倫關係引發。
第二個政治背景就是,卿室之間的矛盾,以及國君與卿室之間的尖鋭的矛盾。
我們知道,晉國從晉獻公起,大肆捕殺宗族勢力,導致宗室凋零,隨着流亡十九年的晉文公即位,以流亡班底為主體的晉國卿室勢力,迅速填補了這個政治真空地帶。晉文公建六軍,形成軍政一體化的政權結構,掌握六軍的六卿卿室勢力,形成了輪流坐莊,把持晉國朝政的格局。
這種政治格局形成後,國家軍政大權慢慢落入六卿之手,尤其是中軍主帥,幾乎等同於國君的代言人。當初中軍主帥趙盾與晉靈公的矛盾衝突,就是起源於此。
像趙盾這種的德才兼備的人,掌握朝政對晉國來説未嘗不是壞事,但是六卿的後人逐漸退化,卻又陷於權力爭奪,對晉國來説就是災難了。
欒氏和郗氏都是當時的最主要的卿室勢力,晉景公其實就是想借郗氏、欒氏家族與趙氏之間的矛盾衝突,分化卿室勢力,發展公室(宗室)勢力。
這就是欒書與郗錡立刻附會趙莊姬誣告的原因,也是晉景公不管青紅皂白,發出對趙氏滅門指令的原因。收到趙莊姬的誣告後,晉景公關心的不是事件的真偽,而是欒書等人的態度,找他過來問話,潛台詞實際上是:現在有機會幹掉趙氏,你幹不幹?
欒書是老狐狸,立刻明白了晉景公的意圖,但是以欒氏一族的力量遠遠不夠,於是以含糊其辭的説法,把郗錡拉下水,郗錡同樣是千年的狐狸,立刻對晉景公和欒書的提案舉手贊同。
一段簡單的對話背後,其實是國君和卿室勢力之間的政治談判,彼此言語平淡,背後磨刀霍霍,刀光劍影,殺氣騰騰!
至於屠岸賈嘛,呵呵,那是個被歷史推出來掩蓋真相的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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