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年,洪秀全和楊秀清在金田村發動起義,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隨後,太平軍一路勢如破竹,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強大,縱橫十多個省份,橫掃了大半個中國,累計攻破了800多個城池。而太平軍每攻破一城,除了收集錢糧、招募軍隊以外,還必須做一件特殊工作——燒書。
洪秀全本是一個落第書生,連秀才也考不上。面臨如此打擊,一向自命不凡的洪秀全便放棄了科舉生涯,憑着一本教會發給他的小冊子——《勸世良言》,做了一個夢遊天國的怪夢。在這場怪夢的啓發下,洪秀全便創立了拜上帝教,得到了許多信眾。
早在金田起義之前,洪秀全便以上帝次子的名義,向中國傳統信仰宣戰。在廣西,他到處打破偶像崇拜,在桂平、貴縣、象州等地到此砸廟宇、拆毀孔廟,並受到了當地士紳的敵視。在士紳的阻撓下,洪秀全自然不敢肆無忌憚的燒書毀廟。
金田起義後,洪秀全掌握了一支能夠攻城略地的軍隊,在燒書方面便再無估計。之後,洪秀全每攻破一座城池,必會燒書、拆毀孔廟。在太平天國的轄地,科舉考試的內容也由《四書五經》改成了《遺詔書》,也就是太平天國版的聖經。
此後,楊秀清、蕭朝貴等人宣佈,經史子集皆為偽書,都應按照“天法”燒燬,私藏要斬首,私讀要斬首,私傳亦要斬首。在太平天國治下,文人們皆提心吊膽,其中安徽學者馬壽齡恨恨地説:
“爾本不讀書,書於爾何辜?”
這句話,直接揭示了洪楊等人仇恨儒經的本質,洪秀全是個四次名落孫山的窮書生,楊秀清、蕭朝貴根本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他們對於真正的知識分子,有着本能上的仇恨,可謂是一種無能者狂怒。
此外,洪秀全不僅燒書,而且還刪書、改書,把以往的經典改得面目全非。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後,洪秀全成立“刪書局”,並自詡為“主編”,開始對2000多年以來的典籍以上帝的名義,進行大範圍刪改。
洪秀全對古籍的修改有多誇張呢?舉個例子,在洪秀全看來,世界上只有上帝耶和華能夠稱“帝”,只有太平天國人士才能稱“王”,因此洪秀全才會自稱“天王”,而不是“天帝”。至於古代的帝王,自然就不配稱王稱帝了。
因此,洪秀全挽起袖子,大改歷史,“唐太宗”要改成“唐太侯”,“梁惠王”要改成“梁惠相”。可以説,如果洪秀全真的一統天下,那可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浩劫。
在太平天國將領中,李秀成對於讀書人算是客氣。但在他治下的蘇州,當地文化也面臨一場超級浩劫。根據《漏網偶魚集》記載:“蘇州字畫,可謂磬洗一空。”再如《蘇台麋鹿集》記載:“即如書籍,賊皆無所用……或拋散一空,或抽棄一冊,甚至順風扯去,片片飄揚”。在虎丘,路邊小販竟然用珍貴的宋明時期的古籍來包糖豆,流傳數百年的珍貴書籍,竟毀在了太平軍手中。
對此,曾國藩曾痛心疾首地評價道:“我恐焚書坑儒之後,未有如此大劫也!”也就是説,在曾國藩看來,太平軍對於典籍的毀滅,比秦始皇還兇狠。若放任太平天國妄為,中國文化將毀於一旦。
曾國藩是理學家,在他看來儒家思想是天地間唯一的真理,也是他安身立命的精神寄託。對於後代,曾國藩也希望他們能夠繼續傳揚先賢的精神,以耕讀為業,就如他在《家訓》中所寫:
“吾不望代代得富貴,但願代代有秀才。秀才者,讀書之種子也,世家之招牌也,禮義之旗幟也。”
可以説,曾國藩對於儒學有一種的執念,因此他才會對太平天國有如此劇烈的仇恨。中國曆代農民起義,都以本土宗教或思想作為精神動力。李自成攻破曲阜後,尚知不犯孔廟;張獻忠攻佔梓潼後,亦祭祀文昌。但太平天國呢?即使面對岳飛、關羽這樣的堂堂義士,對他們的廟宇也是照毀不誤。在曾國藩看來,這真是人神共憤的惡行。
作為漢人,曾國藩自然知曉滿清貴族對漢人的迫害與歧視,但為了心中的道義,他也顧不了這麼多了。他之所以組建湘軍,不僅是為了保衞清朝,同時也是為了保衞中國流傳數千年的文化道統。他才在《討粵匪檄》中説道:
“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蕩盡。此豈獨我大清之變,乃開闢以來名教之奇變,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於九原,凡讀書識字者,又烏可袖手安坐,不思一為之所也。”
因此,曾國藩之所以會成為殺人如麻的“曾剃頭”,實際也有情非得已之處。殺人,或許並非曾國藩內心之所願,對於他所犯下的罪孽,他實際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因此他才會在《家訓》中告誡子孫:
“爾等長大之後,切不可涉歷兵間。此事難於見功,易於造孽,尤易於貽萬世口實……爾曹惟當一意讀書,不可從軍,亦不必作官。”
曾國藩以軍功封侯,卻告誡子孫毋要從軍。很顯然,曾國藩不遺餘力地消滅太平天國,並不是因為他好武樂殺,確實是為了維護心中的道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