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之治的開創者漢文帝劉恆晚年祈求長生,於是一位名叫新垣平的方士投其所好,以假文物來討好他。史載,新垣平讓人在一隻普通玉杯上刻了“人主延壽”四個字,詭稱是一位神仙送給漢文帝的“長生杯”。此騙術雖然拙劣,但漢文帝求仙心切,於是欣然收下了這隻“神杯”,放置在宮中,他還賜予新垣平大夫的官位。
得手後,新垣平繼續以假古董矇騙漢文帝,據《史記·封禪書》記載,新垣平告訴漢文帝:“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東北汾陰直有金寶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漢文帝興建廟宇,想通過祭祀讓周鼎重現人間。
新垣平在漢文帝面前裝神弄鬼,屢屢得逞,得意之時,卻不知丞相張蒼和廷尉張釋之已暗地裏派出密探去監視他的行動。經過一番調查,密探終於查出了那個在玉杯上刻字的工匠,並從其口中得知所謂“周鼎”也是偽造的。張蒼和張釋之立即上書,趕在“周鼎”出土前向漢文帝告發新垣平。大夢初醒的漢文帝當即下令革去新垣平的職位,把他交送廷尉張釋之審問。新垣平一見張釋之的威嚴,嚇得魂飛天外,一經審問他沒法抵賴,只好把前後欺詐的經過和盤托出。張釋之判他欺君之罪,結果新垣平被夷滅三族。
項元汴是明代著名收藏家、鑑賞家,他號稱“古狂”,愛好收藏金石遺文、法書名畫。有一次,項元汴得到一張鐵琴,琴上印有“天籟”二字。項元汴得琴後愛不釋手,將其置於自己的藏書樓中,隨後又將此樓命名為“天籟閣”。
一張鐵琴為何受到項元汴這般青睞,原來它竟是“晉朝制琴名家孫登所斫”。此琴為仲尼式,長約1.2米,重十斤六兩,系黑鐵鍛造而成,通身不加髹漆,琴面琴底均有細冰裂紋,琴背鑄有兩個八分大字:天籟,其下有嵌金絲小篆“孫登”款,並“公和”篆印。
在項元汴死後幾百年間,這張琴輾轉流傳,民間學者圍繞此琴進行了大量研究,最終卻認定它是一件“贗品”。鑑賞家們從式樣、材質等方面對這張鐵琴提出了質疑:古琴取仲尼式,要到晚唐才時興,兩宋才流行開來;至於鐵製的樂器,一些複雜的工藝問題更是要到宋元之後才得以解決,就此看來這張古琴的製作年代不會早於宋。一些古文字學家也認為,鐵琴上的“天籟”“公和”兩款題名皆為長方形的均整規則小篆,起住皆為圓筆,這與晉人的書寫風格完全不同。至於這張古琴的真實製作年代,學界經過審慎考慮,多傾向於“元代”。
如今這張讓大藏家項元汴都看走眼的古琴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
清代的古玩造假手段較明代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清代政治家、文學家紀曉嵐在他的《閲微草堂筆記》中就記載了一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案例:一日,紀曉嵐在京城集市“淘寶”,他看中了16塊所謂“明代制墨師傅羅小華之墨”,這些墨裝在一箇舊盒子裏面,看上去“漆匣黯敝,真舊物也”。
羅小華名龍文,是明代制墨業歙派代表人物,他以桐煙制墨,墨品極佳,時人稱其“堅如石,紋如犀,黑如漆,一螺值萬錢”,並有“當朝第一”之美譽。羅氏制墨傳世稀少,極其珍貴。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一池春綠”墨,由於羅氏沒有墨譜傳世,依他人著錄,才知此墨為羅氏作品。
紀曉嵐一下子得到稀世珍寶“羅小華墨”16塊,喜出望外,捧回家端詳了半天,一時興起,還準備使用一番。可這一用卻露了餡,原來這16塊墨竟全是泥摶的,造假者只是“染以黑色”,上面還掛了一層白霜,所以看上去古色古香。
事後紀曉嵐自嘲道:“或以取賤值,或以取便易,因貪受餌,其咎亦不盡在人。”與紀曉嵐同時代的狀元錢文敏在評價此事時則説:“稍見便宜,必藏機械,神奸巨蠹,百怪千奇,豈有便宜到我輩。”
乾隆皇帝一生收藏蔚為大觀,但他也有打眼的時候。1745年,一幅元代畫家黃公望的名作《富春山居圖》被徵入宮,乾隆皇帝見到後愛不釋手,把它珍藏在身邊,不時取出來欣賞,他還在6米長卷的留白處賦詩題詞,加蓋璽印。可沒想到,第二年他又得到了另一幅幾乎一模一樣的《富春山居圖》。
其實,乾隆皇帝得到的第一幅《富春山居圖》是贗品,後世稱之為“子明卷”,而第二幅“無用師卷”才是黃公望的真跡。“子明卷”是明末文人臨摹的《富春山居圖》,後人為牟利,將原作者題款去掉,偽造了黃公望題款,並且還偽造了明代畫家鄒之麟等人的題跋。事實上“子明卷”仿製的漏洞並不難發現,元代書畫上作者題款都是在繪畫內容之後,而“子明卷”卻將作者題款放在了畫面上方的空白處,這明顯不符合元代書畫的特點。
耐人尋味的是,得到真品的乾隆皇帝依然將偽造的《富春山居圖》“子明卷”視為珍寶,把它時時帶在身邊,屢屢題贊,並編入《石渠寶笈》;而對於真跡“無用師卷”,乾隆帝一方面宣佈“無用師卷”是贗品,另一方面又以不菲的價格將這幅畫作買下收藏。後世認為,乾隆帝之所以顛倒黑白是怕世人知道自己鑑定錯誤,故而將錯就錯。
1816年,翰林院編修胡敬等奉嘉慶帝之命編纂《石渠寶笈》三編,《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始得以正名獲編入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