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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
鍾揚(1964-2017),1979年考入中科大少年班,1984年畢業於該校無線電電子學系。1984-1999年在中科院武漢植物所工作,2000年起任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植物學和生物信息學博導。2009年被教育部批准為長江計劃特聘教授(西藏大學),曾獲國家傑出青年科學基金;是中組部第六、七、八批援藏幹部。去世前為復旦大學黨委委員、復旦大學研究生院院長。
他生前曾説,把一件事做成功可能只需要1萬個小時。他在中科大少年班學無線電,後來卻成為武漢植物研究所教授。他説,“我算過,自己在中科大確實花了1萬個小時在學習,這與成績高低無關,你付出的時間必定在將來有所收穫。”
上海浦東南匯東灘濕地,種植了十畝紅樹林。2009年,著名植物學家鍾揚和同事們親手種下它們。鍾揚説,這是他“獻給未來上海的禮物”。
但他再也看不到茂盛的紅樹林長滿上海的海岸線了。
據復旦大學消息,昨日(9月25日)上午,復旦大學黨委委員、研究生院院長、著名植物學家鍾揚教授在內蒙古鄂爾多斯市出差途中遭遇車禍,不幸逝世,年僅53歲。
作為長期從事生物多樣性研究的植物學家,西藏是鍾揚幾十年科研生涯中繞不開的重要環節。誰也沒有想到,這位援藏長達16年、在青藏高原上每天睡不到5個小時的植物學家會突然離世。
2001年,鍾揚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的土地,成為西藏大學的教授。此後十幾年,他每年都有150天以上的時間待在西藏。他為西藏大學爭取到了第一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幫助西藏大學培育出了第一位植物學博士,帶出了西藏自治區第一個生物學教育部創新團隊。
無論是在西藏大學還是復旦大學,鍾揚的課都是備受學生追捧的熱門課程。西藏大學理學院副教授拉瓊於2011年考上了復旦大學,成為鍾揚的博士研究生。拉瓊告訴南都記者,恩師鍾揚工作一直非常拼命,“完全不要命的,在青藏高原上,整天陪着學生搞研究”。
鍾情西藏
一年在西藏要待150天以上
“青藏高原有2000多種特有植物,那是每個植物學家都應該去的地方”,2001年,恰逢復旦大學對口支援西藏,時任復旦大學生科院教師的鐘揚第一次踏上青藏高原。2010年,鍾揚成為第六批援藏幹部,3年援藏結束後,又成為第七批援藏幹部,先後擔任西藏大學理學院副院長、西藏大學校長助理等。
十多年間,鍾揚先後15次自費進藏,從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地,從阿里無人區到雅魯藏布江,在林芝、日喀則,在那曲、阿里,都留下了他和學生採集野生植物標本和DNA樣品的影子。高原生活的種種困難,只有鍾揚自己知道。剛到西藏時,鍾揚花了整整5年來克服高原反應,後來體檢時,他發現高原環境還是對自己的心肺功能造成了損傷。儘管如此,鍾揚每年仍要去西藏大學工作150天以上。有時,他一天要在海拔相差4000米的兩地工作。
援藏16年的鐘揚,每年在西藏的時間超過150天。
為什麼要去西藏?在鍾揚看來,與其説是支援,不如説是學習。特有的生態環境孕育了青藏高原特有的生物資源,從海拔2000多米到海拔6000多米,都有植被分佈,海拔3800米以上的高山草甸、灌叢、高山流石灘氣候惡劣,但植物隨處分佈,極具研究價值。鍾揚曾説,“對研究生物學的人來説,西藏就是我們最重要的財富。”
“西藏的植物資源從來沒有進行過徹底盤點,即使在全世界最大的種子資源庫中,也沒有西藏地區的植物種子”,鍾揚曾説,植物最易受到全球氣候變化的影響,調查西藏的生物資源得加快速度。
如何保護和研究西藏地區的植物資源?“培養出一支西藏地區的地方隊伍顯得很重要”。去西藏後,鍾揚覺得,單靠一個人幹不行,西藏的同行研究生物多樣性有天然優勢,他認為自己有責任和他們一起把青藏高原的生物學科建設好。
在户外考察做研究的鐘揚。
鍾揚和同事在野外。
收集植物種子是研究西藏生物多樣性保護的重要一環,鍾揚給自己的目標是,每個標本收集5000顆種子,而按照學術規範,兩個樣本之間的空間距離不得小於50公里。有時,鍾揚一天就要走800公里,每走50公里,看見一個種子,趕緊收集那幾個,裝上麻袋,然後開車去另一個點。
有一次,鍾揚發現了一種和平原上的毛桃完全不同的西藏毛桃,他想辦法採摘了兩麻袋毛桃。為了把這些毛桃核完好無缺地取出來,他發動全課題組的老師到他的辦公室去啃毛桃,5000顆毛桃整整啃了3天,才把核都啃出洗淨。
鍾揚曾把自己比作裸子植物,像松柏。他認為在艱苦環境下生長起來的植物才有韌性,生長得慢卻剛直虯勁。援藏期間,鍾揚的實驗室培養出了第一個藏族植物學博士,西藏大學也拿到了第一個生物學自然科學基金。鍾揚曾説,他的夢想是把西藏的生物多樣性研究推向世界。
因為研究領域類似,都做青藏高原植物研究,都在西藏工作,且年齡也差不多,中科院昆明植物園黨委書記、副所長楊永平自上世紀90年代初期就與鍾揚相識。楊永平告訴南都記者,他和鍾揚早年曾合作研究青藏高原植物,2007年至2012年間,他們在青藏高原採集植物種子,他主要在藏北,鍾揚主要在藏東南。在楊永平眼中,鍾揚是個身體很好、知識面很寬、非常善於表達的人,“他鐘情於西藏”。他説,除了採集種子,鍾揚還做青藏高原的植物適應、演化研究。
楊永平是青藏高原第二次綜合科考生物生態組的牽頭人,他告訴南都記者,如果鍾揚沒有去世,也會參與到青藏高原二次綜合科考中來。昨日下午,楊永平得知鍾揚突然離世,非常遺憾和惋惜。
多才多藝
走到哪裏都像一團火
中科院武漢植物園研究員江明喜1987年進入中科院武漢植物所,與鍾揚成為同事。江明喜説,他印象非常深刻的是,1991年秋,他和鍾揚一起到武漢附近的斧頭湖做水生植物調查。白天,他們穿着雨鞋、踩着泥巴做調研,晚上住在湖邊小學校園裏。儘管條件非常艱苦,鍾揚還是很樂觀,大家都被他帶動起來。
“他走到哪裏都像一團火。他科研能力很強,對科研、對生活都很有熱情,他永遠是個樂觀的人”,江明喜説。
播種未來的人——熱衷做種子收集的鐘揚。
江明喜眼裏的鐘揚還多才多藝。單位組織活動時,他還和鍾揚表演過相聲。早年,武漢植物所流行打橋牌,鍾揚也特別喜歡,且水平很高,“他是一個非常高雅的人”。
江明喜説,在鍾揚擔任中科院武漢植物所副所長期間,表現出了極高的領導才能,“他頭腦敏捷,講話很到位,考慮問題很準,看問題很有深度”。更讓江明喜佩服的是,鍾揚作為援藏幹部去西藏大學教學,在西藏做了很多工作,併為西藏培養了一批少數民族人才。
對於鍾揚在西藏做的種子採集,江明喜稱,這對將來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社會經濟發展很有意義。“全球氣候變化後,很多物種會不適應原來環境,一些植物就會往高海拔地區遷徙。現在西藏很多植物適應了高海拔、高緯度環境,將來全球氣候變化之後,現在收集、保存的種子就是將來我們的種源,對於生物多樣性保護具有很重要的意義。”
性格老師
招生不考察英語只看興趣
鍾揚時常教育學生“最好的植物學研究,一定不是坐在邯鄲路的辦公室裏做出來的”。他樂於給本科生開設通識教育課程,主講的《生物信息學》是中國科學院研究生名牌課程、復旦大學生科院最受歡迎的課程之一。曾有同學在BBS上發帖説,“鍾揚老師講的科普小故事就像好萊塢大片一樣精彩”。
在學生的眼中,鍾揚永遠精力充沛。復旦大學生科院一位畢業生告訴南都記者,畢業多年,他還清晰地記得每週日晚,鍾老師實驗室裏飄出香氣撲鼻的飯菜香,“他總是工作到半夜兩三點,一起做夜宵吃是他們實驗室的傳統。”
今年的一次公開演講中,鍾揚表示,從復旦大學到西藏大學後,由於精力有限,在復旦的研究生招生量逐年減少。目前,鍾揚已培養出了七個少數民族博士,五個藏族博士中有四個都留在了西藏大學——扎西次仁是鍾揚在復旦大學指導的藏族植物學博士生,還是西藏大學理學院第一個獲得植物學博士學位的青年教師。西藏大學理學院副教授拉瓊也考上了復旦大學的博士研究生。
鍾揚招生學生只看他是否喜歡做植物研究。
在考察學生時,鍾揚有個特別之處:對藏族學生不考察英語,也不看知識面,只看興趣——喜歡做植物研究就會招。西藏大學生物系的一名在讀生告訴南都記者,鍾楊教授在西藏大學學生中的口碑很好,“他作為長江學者能支援我們學校很不容易。我在學院的宣傳牆上看到過他的照片,照片中他戴着一頂草帽,頂着大太陽在野外搞研究。聽學長説過他是個謙虛、隨和的人。”
今年,西藏大學生物系教授索南措剛考上了鍾楊的博士生。她告訴南都記者,鍾楊在選博士生的過程中,最看重的是學生對科研的熱情和興趣,“我和他認識十年了,他是個特別親切的人,我遇到什麼困難都敢跟他説。”
科研工作繁忙,但鍾揚每年都會去給中學生們上生物課,還堅持寫科普文章。他曾説:“現在許多植物都瀕臨滅絕了,人們還叫不出它的名字,真的很遺憾。”在今年的一次公開演講中,鍾揚講述了自己通過收集一顆顆普普通通的種子來造福蒼生的故事。
收集那麼多種子,對普通人來講意義何在?鍾揚在演講中給出了他的回答:“沒有人會在乎是誰採集的種子,但如果一百多年後,這個植物滅亡了,只要找到一個種子或少數的種子,就很有可能把它栽培成功。”
“在我們植物學界,那就是真正叫希望的種子”,鍾揚説。
責任編輯:時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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