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70後彷徨二孩 根本原因是什麼

由 解洪海 發佈於 綜合

  70後彷徨二孩 根本原因是什麼

  70後彷徨二孩:能生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兩年前,“單獨二孩”放開的消息傳開後,猶如給了很多生育意願強烈的“非獨”70後當頭一棒,死了生二孩的心。而今,全面二孩的放開,70後成了受影響最大的一羣人,也讓這個生育能力漸弱的羣體陷入了集體彷徨——想生卻生不了的尷尬困擾着太多“奔五”的70後婦女和家庭,而無限逼近的生育極限也迫使他們與時間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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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70後家庭的二孩之路

  近日,“全面二孩”的消息傳出,標誌着獨生子女政策將在中國正式結束。儘管新政策仍未落地,但“二孩,生還是不生”已經成為人們閒聊時的話題。在跨越了70後到90後的婚育人羣中,有表示“堅決響應”的行動派,也有大呼“養不起”的拒生派。其中最為糾結的,莫過於即將“奔五”的70後們。許多70後婦女生育期已接近結束,只能眼看着錯過“二孩”的末班車。

  近日,華商報記者走進三個70後家庭,分享他們有關二孩的故事。

  故事

  1

  44歲的老洪:

  沒時間了 這一生都白過了

  在得知二孩政策放開後,女兒已經上初中的洪樹林夫婦突然陷入了一種新的困境。44歲的老洪,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整宿地抽煙,心中五味雜陳。而正在吃中藥調理的妻子趙婷,突然發現自己的婚姻陷入了某種“危機”。

  能生了 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如果不是獨生子女政策,老洪夫婦倆可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母。

  妻子趙婷三年前曾意外懷孕。當時趙婷還不到四十歲,老洪也曾經考慮留下這個孩子。可是孕期的妻子,總擔心孩子沒長好,加上各種外部壓力,兩人最終到醫院墮胎。在當時的老洪看來,“獨生子女政策已經實施了三十多年,只有一個女兒雖然説不上什麼‘光榮’,但至少對我們這一代人來説,絕大多數已經形成共識,二孩並不是一個必選項。”

  吞吐的煙圈兒讓老洪的講述顯得意味深長,“超生紅線以前也不是説絕對不能碰。可是在過去,‘一個’是基本國策,這孩子國家是不需要的,他不合法,生出來也彆扭。就像收莊稼,一年一茬,可七八年不收了,也就磨蹭過去了。”

  然而,如今面對全面放開二孩的消息,卻令夫婦倆陷入彷徨。在家裏老洪儘量避開二孩話題,但當不堪重負的妻子提出“去醫院檢查”時,老洪突然感到巨大的失落,一時竟感慨“沒時間了,這一生都白過了”。

  其實,早年曾有老友揶揄沒生下兒子的老洪,“那麼蹦命幹啥,將來還不知便宜了哪個王八蛋呢。”老洪後來承認這句話“觸動”了他。但出生農村的老洪與妻子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作為同齡人眼裏的“半個”精英,他一開始就“本能”地摒棄了重男輕女的習俗。

  老洪的母親當年在42歲時才生下他這個幺兒。對於老洪唯一的女兒,老母親從未説過半個不滿意,唯有84歲臨走前留下一句話,“寧叫兒氣死,莫叫兒想死。”而今,44歲的老洪方才體味到這句老話裏的“無奈”。但面對“國家”的需要,老洪夫婦這一次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妻子已經有了早期的更年期症狀,一直在吃中藥調理,錢不是最大的問題,但是按照她現在的健康,要生二孩,風險太大。”

  遲到的生育福利 已無力改變生命軌跡

  與正在老去的1.5億個獨生子女家庭一樣,老洪也不得不面對養老壓力。一想到寶貝女兒將來要嫁“旁人”,老洪會像個孩子似的感性起來,“等女兒嫁了,我就到終南山去隱居,再也不出來了。”但冷靜下來,他又恢復了理智,“我們這輩人註定要進養老院的,哪能給孩子添麻煩呢。”説到底,老洪對“二孩”的念想似乎又與“傳宗接代”無關。

  老洪無法忘懷與女兒小時候的一段對話。“當時一位長輩過世,不過三四歲的女兒問我‘爺爺去哪兒啦?”我就隨口告訴她爺爺去天上了。女兒又問我‘為什麼要去天上?’我就説,每個人都會死,將來有一天爸爸媽媽也會離開這個世界去天上。結果孩子哭得稀里嘩啦的,傷心了一天一夜。”

  “我沒辦法,只好叫來妻子幫忙安慰,編造了很多話,説我們將來都會在天上看着她,我們還會有很多彩色的翅膀,紅的、藍的,才把丫頭給哄乖了。”

  女兒的反應給了老洪莫大的觸動。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媽媽不在了,孩子怎麼辦?哪怕多個閨女,也不一樣啊。”

  在同事朋友關於“二孩”的熱議中,老洪決定給自己放個大假。他請了年假關了手機,躲到家裏閉關去了。而對於許多的70後來説,遲來的生育福利不過是水面的漣漪,糾結過後,被“一孩政策”改變的生命軌跡已無力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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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

  2

  40歲的西安公務員:

  搭上末班車 期待政策在孩子出世前落地

  對於西安的耿大成夫婦來説,“二孩普遍放開”的消息簡直是一場及時雨,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按照此前的“獨生子女”政策,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很可能使二人被“開除公職”。

  順利的話 他們的二寶明年6月出生

  “你知道新政策什麼時候落地嗎?”11日晚,西安北郊,陪着女兒上英語培訓班的耿大成向華商報記者打聽着“二孩放開”的最新動向。三個月來,耿大成夫婦一直小心地保守着一個秘密,他的妻子懷孕了,“如果順利的話,二寶將在明年6月出生。”

  今年40歲的耿大成與妻子都來自陝西農村,且在西安有穩定公職,妻子是一名醫務人員,耿大成在司法系統上班,屬公務員。

  對於耿大成來説,“二孩完全是個意外。以前親眼見過村裏超生的被拆了房子,沒收了糧食,還罰款。現在咋説變就變了?”

  按照此前的政策規定,屬於“非獨生子女”的夫婦倆一旦要二孩,將會因超生面臨“開除公職並交納社會撫養費的處罰。根據陝西現有的政策,二人需要交納20萬左右的處罰款。”“養不起”成了耿大成的現實考慮。“我們倆每個月的收入加起來八千左右。大女兒今年6歲半了,上一年級,一年光擇校學費和興趣班的花費,就要三萬多。不怕你笑話,我看起來是個中層幹部,實際上是寅吃卯糧。再要一個,説實話,養不起。”

  由於種種政策限制和風險,耿大成得知妻子懷孕後的第一反應曾是“流掉”。夫妻倆商議後達成共識,“生活壓力太大,要二孩也帶不來幸福,與其這樣不如放棄。”

  破釜沉舟 曾做好被開除公職的準備

  然而,9月初,二人到醫院檢查時,主治醫生的建議卻讓二人犯了難,“根據妻子的健康狀況,手術流產的風險太大,不如生下來好一點。”這是耿大成沒有預料到的,“騎虎難下”的耿大成在反覆權衡後,最終決定“破釜沉舟,豁出我20年的工齡不要了,大不了被單位開除公職。”

  就在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後,半個月前的二孩新政卻給他帶來了戲劇性變化,“即將失去的飯碗保住了。”當天,聽到一位60後領導向他感嘆“政策變軟了,機會卻永遠錯過了”,耿大成差點激動地流下淚來。

  與70後糾結的心態不同,耿大成發現,對於身邊的60、80、90後夫婦來説,二孩的選擇簡單很多。“60後已經過了生育期,沒得選擇。80後表弟則認為,無論有沒有放開二孩,都只生一個,自己活得輕鬆才最重要。”

  耿大成的考慮與經歷有關。“我和妻子都不是‘單獨’,我有兩個姐姐,妻子孃家姊妹六人。我們這一代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到現在家裏的大件兒也都是姊妹間互相幫扶着添得,眾人拾柴火焰高,遇到大事有個商議。可現在的家裏孩子都是小皇帝,一個孩子獨苗難長。”

  “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第二代沒有叔伯嬸姨,第三代則沒有了任何通常觀念中的親戚了,整個家族親情的紐帶將被完全割斷。”

  然而,從“4+4+1”的家庭結構到“4+4+2”,給孩子多個伴兒也意味着更多的揹負。如今,他每天密切關注着新政策落地本省的新聞,“但願孩子出生前,政策能在陝西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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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

  3

  37歲的產科醫生:

  我太知道一個孩子的孤單了

  林穎是甘肅省定西市某醫院婦產科主任。作為獨生子女,出生於黨政幹部家庭的她如今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女孩九歲、男孩兩歲半。得知二孩政策普遍放開的消息後,37歲的林穎偷偷樂了。她慶幸自己三年前堅持生下了兒子。

  冒着被開除公職的風險給女兒“生下一個伴兒”

  從小到大,林穎一直是父母眼裏的乖女兒,領導眼中的好同志。然而,三年前,這個“模範”醫生卻冒着被單位開除公職的風險,做出了一個“違反政策”的決定。她“精心謀劃”後,託關係向單位請了長假,貓在同在一個縣城的孃家偷偷生下了老二,“給女兒生一個伴兒”。

  多年婦產科工作的經歷讓林穎對所面臨的風險心知肚明,“但為了孩子,顧不了那麼多了。”令林穎意外的是,在她的二孩之路上,遇到的最大阻力不是外部壓力,而是來自丈夫張明明。“丈夫堅決反對要老二,懷孕期間一直與我冷戰。”

  今年36歲的張明明在縣城經營着一家頗具規模的酒店。近日,在酒店打烊後,張明明向華商報記者講述了這段經歷。“聽林穎説又懷孕了,我當時非常生氣,我的態度是立即到醫院墮胎,差一點點就……”説到兒子,張明明誇張地撇了一下嘴。

  在後來的溝通中,林穎得知丈夫反對二孩的“心結”緣自不為人知的經歷。原來,張明明與妹妹二人並非父母親生,當年,為了“延續香火”,他被祖父母做主,從自己的二伯(生父)家過繼給了沒有生育能力的養父母。而妹妹則是後來由母親領養的。

  “我是上初中時從同學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的。我完全不能理解,兒子、香火,有那麼重要嗎?如果我是一個女孩,這輩子可能完全不同。”

  被過繼的身世是張明明無法接納又無從改變的現實。他從此拒絕與相隔一條街的“二伯母”、自己的生母往來。“我早都下了決心,這輩子只要一個孩子,最好是一個女孩。”

  “單獨二孩”放開

  才摘掉“計生黑户”的帽子

  而對於“二孩”的決定,妻子也寸步不讓。“我父母當年本來可以要二孩,但那個年代的人重榮譽愛先進,就響應國家的號召只生了我一個。可是後來,母親後悔了。”

  林穎不希望女兒重複自己成長的孤單。“我父母的老家都不在本地,小時候只有過年過節時才能回老家,與親戚、表姊妹們團聚。我雖説沒有缺吃少穿的煩惱,但我太知道一個孩子的孤單了,沒有人跟你搶,也沒有兄弟姊妹可以分享。”

  夫妻倆“冷戰”了數月,直到孩子即將臨盆。林穎回憶,“孩子在肚子裏時一直很健康,生產時卻出現了難產。”

  眼見着林穎和孩子都命懸一線,曾經漫不經心的張明明幡然醒悟。他當即“噗通”跪在了產房外,死心塌地地接受了兒子,“我錯了,假如他們倆有任何閃失,我會終生不安。”

  這場二孩的僵持最終以兒子順利出生而告終。為了規避政策“紅線”,林穎一直將兒子養在孃家。為了應對可能的政策瓶頸,林穎甚至準備效仿一位姐妹“假離婚”。“按照當時的政策,要是在鄉村,一旦懷上二胎被發現,馬上就會被鄉上的計生幹部領來醫院引產。如果是行政事業單位的,還會被開除公職。縣城還相對寬鬆點,可是誰敢冒險?”

  不過,在兒子半歲時,林穎迎來了全國“單獨二孩”放開的曙光。“搶跑”的林穎才敢給兒子摘掉“計生黑户”的帽子。她始終覺得:“二孩是自己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現在好了,以後我們老了,至少女兒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親人,哪怕是吵架呢。”(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