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0日，莫斯科，普京歡迎到訪的默克爾。
2006年1月16日，莫斯科，普京和默克爾在克里姆林宮會晤。
默克爾謝幕之旅：從能源合作看俄歐關係
□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亞研究所 韓奕琛
8月20日，德國總理默克爾訪問俄羅斯並與俄總統普京舉行會談。此訪為默克爾任內第19次訪俄，同時也被視為默克爾的“告別之旅”。
2006年，當兩人首次以兩國領導人身份會晤時，會談重點是能源合作和俄德“北溪”天然氣管道項目。時隔15年，雙方交流的重要議題仍是俄德重點能源項目——“北溪-2”天然氣管道。而默克爾在此訪之前成功與美達成協議，允許該項目建成完工，可謂離任之前送給普京的一份“大禮”。
能源是俄羅斯與德國、歐盟合作繞不開的一個關鍵詞，亦是折射複雜雙邊關係的一面鏡子。
一項“剪不斷理還亂”的長期合作
俄歐能源合作最早可追溯到1970年2月東德和蘇聯簽署的第一份“天然氣換管道”合同。其後五十餘年來，俄歐能源合作不斷深入，能源企業深度捆綁，利益緊密交織。
對歐盟而言，俄羅斯為頭號天然氣進口來源國，每年對歐供氣量超過其進口總量的三成。德國則為俄在歐洲的最大客户，進口量佔俄對歐供氣量的三分之一。近年來，隨着內部天然氣產量下降，“棄核舍煤”全面推進，歐洲的天然氣進口需求在可預見的未來仍將較為旺盛。美國雖有意增加對歐液化天然氣出口，但其成本遠高於俄管道氣，且生產方式不符合歐盟環保要求。但同時，歐盟又不願將能源安全押注於俄羅斯，擔心俄動用能源武器推進政治目標，對深化與俄能源合作心態複雜糾結。
而對俄羅斯而言，歐盟為俄第一大貿易伙伴和最重要的天然氣出口市場，其對歐洲出口的天然氣量佔出口總氣量的80%以上。俄羅斯雖希望拓展商業版圖，實現出口市場多元化，但其天然氣產量長期高於國內需求，對外部市場的依賴持續上升，因此，歐洲將長期是其無法放棄的優先夥伴。
一個挑戰與機遇並存的新時代
近兩年來，西方主要大國紛紛提出碳中和目標，其中歐盟是應對氣候變化和環境問題的急先鋒。
2019年，歐盟搶先發布《歐洲綠色協議》，設定了雄心勃勃的減排目標，承諾在2030年前將温室氣體淨排放量削減至少55%，並在2050年率先實現碳中和。為最大限度減少綠色新政對歐洲企業的負面影響，歐盟提出制定碳邊境調節機制，將對進口的高碳排放商品徵收“碳關税”。
作為碳密集型商品出口大國，俄羅斯不免首當其衝。據俄經濟發展部測算，歐盟碳税政策將使俄鋼鐵、鋁、化肥等高碳排放商品的供應商每年損失11億歐元，一些俄企還將因生產成本增加而永遠失去歐洲市場。
儘管有潛在隱憂，但俄羅斯仍看到了與歐盟合作的新機遇。首先，天然氣因碳排放量小、對環境危害低而被視為向脱碳時代過渡的理想能源，而“北溪-2”管道比傳統陸上運輸線路縮短上千公里的運輸距離，將極大降低運輸過程中的甲烷排放量，因此歐盟對俄天然氣需求還將增加。第二，由於氫能源將在脱碳轉型中發揮關鍵作用，俄歐雙方已經開始佈局氫能源合作。俄羅斯近日批准了氫能發展構想，德國則在探索使用天然氣運輸基礎設施運輸氫氣的可能性。
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性因素
從遙遠的冷戰時期至今，俄歐能源合作一直與美國的立場背道而馳。拜登時代，美國政府的對外政策已經發生明顯變化，其重點是修復同盟關係，恢復美國的全球影響力，集中精力打壓主要戰略對手，以維護美國的國家利益和全球霸主地位。這正是美國暫時放棄干擾“北溪-2”的原因所在。
此外，目前俄羅斯已非美國的施政重點，或許還將出現局部緩和現象，但美俄關係的對抗性實質難以改變。
除了在歐洲安全、戰略穩定、網絡安全、地區熱點等問題上的結構性矛盾難以調和，烏克蘭問題也是橫亙在俄美之間的一道鴻溝。拜登政府已明確表示將對烏克蘭提供“堅定的支持”。美國與德國簽署的“北溪-2”協議特別指出，應將俄烏天然氣過境運輸協議續約十年，若俄試圖將能源用作武器，或對烏採取其他侵略行動，德國將在國家層面採取行動。為安撫烏克蘭，拜登還邀請烏總統澤連斯基8月底訪美。默克爾則在訪俄之後立即前往烏克蘭會晤烏總統澤連斯基，承諾德國政府換屆後將繼續解決烏能源安全問題，幫助烏改善能源結構。因此，美國不會放任俄歐以能源為紐帶深化雙邊關係，俄歐未來的能源合作將受到美國因素的持續影響。
綜上所述，能源合作是俄歐合作的一個縮影，俄歐關係同樣在挑戰與希望中艱難前行。今年6月，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宣佈了對俄關係“三原則”——對抗、遏制、參與。這表明，對抗逐漸成為歐盟對俄關係的主流，短期內很難“重置”與俄關係。與此同時，俄歐圍繞烏克蘭問題、白俄羅斯問題、俄反對派人士納瓦利內問題等依然矛盾重重，並非一朝一夕可解。儘管如此，俄歐之間因巨大的共同利益而無法割裂，對話希望仍存。正如默克爾在與普京會談之後所言，儘管存在很大分歧，但討論渠道始終保持開放。未來俄歐關係如何發展，還有待觀察。
【大眾日報《環球論壇》專欄作者簡介】
韓奕琛，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亞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大眾日報《環球論壇》專欄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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