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德接連為殖民歷史道歉 背後隱藏着什麼?
一邊是法、德兩國接連為殖民歷史道歉,一邊是加、美政府忙着收拾國內種族主義“爛賬”
遲來的“道歉”背後隱藏着什麼?
近日,法國、德國接連就歷史上本國的干涉行為或殖民主義罪行,向非洲國家盧旺達、納米比亞做出道歉。
而在大西洋另一邊的北美洲,加拿大和美國的領導人,也先後就本國曆史上的種族主義罪行做出新的表態。
然而,相較於受害者曾經歷的血腥與苦難,遲到的道歉是否還能稱得上是正義?
一
德國外交部5月28日發表聲明,承認德國對前殖民地納米比亞的赫雷羅族人和納馬族人犯下“種族滅絕”的罪行。
德國曾於1884年至1915年對今天的非洲國家納米比亞實施殖民統治。1904年至1908年間,納米比亞境內赫雷羅族和納馬族人民發動起義,遭到德國殖民者殘酷鎮壓。
據德方估算,共有多達8萬名赫雷羅族人和至少1萬名納馬族人死於鎮壓,分別佔兩個民族總人口的80%和50%。
德國外交部表示,德國將提供11億歐元,用於建立一個幫助納米比亞和種族滅絕受害者後人的重建和發展項目。德國電視一台報道稱,這筆資金將在30年內到位。
但是,德國外交部同時強調,其承認種族滅絕的聲明並不能作為在法律上提出賠償要求的依據。
而就在德國做出道歉的前一天,法國總統馬克龍在訪問盧旺達首都基加利時首次承認,法國對1994年發生的約100萬人死亡的盧旺達大屠殺負有“道德責任”。
但馬克龍同時強調,法國沒有參與當時發生的種族滅絕,“不是殺人者的幫兇”。
1994年4月至7月,盧旺達圖西族和胡圖族發生大規模暴力衝突,共有50萬至100萬人被殺害,其中大部分死者為圖西族人。長期以來,盧旺達政府和民間認為法國放任大屠殺的發生,法盧兩國圍繞與大屠殺相關的歷史問題矛盾不斷,甚至一度斷交。
今年3月,馬克龍委派的以歷史學家為主的調查組指出,當時的法國政府對大屠殺的準備工作“視而不見”,對了解殺戮的程度“反應遲緩”,導致本可預見的大屠殺發生,但法國並沒有直接參與衝突。
二
就在法、德兩國為歷史問題向外國民眾道歉的同時,加拿大和美國近日則在忙着收拾國內種族主義的“爛賬”。
當地時間5月30日,加拿大總理賈斯汀·特魯多下令全國所有聯邦機構大樓降半旗,以悼念5月28日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坎盧普斯一所印第安人寄宿學校舊址發現的215具原住民兒童遺骸。
加拿大原住民組織第一民族大會全國酋長佩裏·貝勒加德同日對媒體説,在原住民寄宿學校舊址發現215具兒童遺骸是對原住民“實施種族滅絕的又一明證”。
據史料記載,從19世紀90年代到20世紀90年代,加拿大估計有15萬名原住民兒童被強迫離開父母,進入寄宿學校學習“文化和文明”。
2015年,加拿大真相與和解委員會發布關於寄宿學校的報告,報告詳細描述了寄宿學校對原住民兒童的殘酷虐待,認為至少有3200名兒童被虐致死。但此次被發現的215具遺骸,並未被包含在2015年的調查數據當中。
如果説當年的加拿大“寄宿學校”還裹上了一層“同化”面紗,那麼距今100年前的美國“塔爾薩種族大屠殺”則已經是赤裸裸的種族暴力殺戮了。
塔爾薩20世紀初因附近發現石油致富。市內格林伍德社區經過黑人企業家十幾年苦心經營,發展成為當時全美最繁榮的黑人經濟和文化中心之一,號稱“黑色華爾街”。
1921年5月31日和6月1日,白人暴徒集結,襲擊並縱火焚燒格林伍德黑人社區,包括婦女、兒童在內約300名黑人遇害,社區約1萬名黑人居民無家可歸。
當地時間6月1日,美國總統拜登到訪俄克拉荷馬州,出席“塔爾薩種族大屠殺”100年紀念活動。他表示,美國需要正視有關種族不公的黑暗歷史。
據報道,拜登是首位出席塔爾薩紀念活動的在任美國總統。
三
從法、德政府接連道歉,到加、美領導人對本國種族主義問題做出新的表態,這些一貫標榜自己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西方國家,究竟怎麼了?
其實,“魔鬼藏在細節中”。
2004年,時任德國發展部長訪問納米比亞,首次就本國殖民歷史向納米比亞道歉。德國僅承認對屠殺有“道德責任”,但拒絕承認犯下種族滅絕的罪行。
道德責任和承認罪行意味着完全不同的法律責任。於是,從2015年起,兩國又開始就殖民統治歷史問題進行了5年多的談判。
不過,即使在最新達成的協議裏,德國仍咬定“不得藉此索取任何賠償”的底線,所謂“發展援助”不但分期長達30年,而且故意迴避了“賠償”一詞。
有赫雷羅族人和納馬族人表示,德國的出錢方式更像是一種“侮辱”。
有專家指出,非洲大陸因其豐富的資源和巨大的潛力正成為近年來大國博弈的熱土。法德此舉恐怕並非單純“道歉”,而是旨在“通過實現歷史救贖,重新獲得在非洲的立足之地”。
而對於加拿大和美國來説,其國內的種族主義問題更不僅僅屬於歷史,而是依然存在於當下,並在國家內部日益造成分裂。正是在此背景下,兩國政府均欲借對歷史問題的表態緩解國內的種族問題壓力。
不過,現實問題始終是現實問題。2016年9月16日,塔爾薩市非洲裔男子特倫斯·克拉徹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死於白人警察槍下。事發地距離當年的“黑色華爾街”不到三英里,而克拉徹的曾祖母曾在當年的塔爾薩大屠殺中僥倖逃生。
作者:梁凡
來源:工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