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線記者 文莎 侯衝
5月6日下午3點，中國太平洋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廣元中心支公司理賠中心非車險科科長馬旭，帶着一袋資料來到廣元市昭化區醫療保障局。當天局裏有個會議，議題就是他手裏的資料。
資料是關於兩户村民的，他們因大病需要支付高額醫療費用，面臨返貧風險。馬旭詳細彙報了這兩家人的收入、財產等情況，以便昭化區醫保局採取救助措施。
今年以來，昭化區創新探索“防貧保”模式，通過政府出資建立“重大疾病保障基金+國有保險公司理賠”方式，試圖破解羣眾因重大疾病致貧返貧問題，鞏固拓展脱貧攻堅成果。
返貧風險
自付費用難以承受，大病重病或讓低保人口致貧返貧
“天塌了！”看着卧病在牀的愛人，昭化區昭化鎮牛頭村村民郭元德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郭元德一家4口人，全家主要收入靠兒子外出務工，一年有2萬元，加上低保、養老保險等轉移性收入以及出售油菜籽等經營性收入，全家人一年收入3萬元。郭元德愛人去年被診斷出動脈瘤，今年做了手術，手術費用12萬餘元，醫保報銷4萬多元，需要自付費用高達8萬多元，難以承受。
“脱貧攻堅戰取得全面勝利，但返貧和新增致貧因素中，患病是很大一塊誘因，需警惕‘一人生病，全家返貧’現象發生。”昭化區扶貧開發局負責人介紹，當前隨着健康扶貧系列政策的實施，羣眾因病致貧問題得到極大解決，但因重大疾病致貧返貧風險長期存在。
脱貧攻堅期內，我省健康扶貧政策規定：貧困羣眾縣域內住院，自付的醫療費用不超過10%。未來5年過渡期內，這條政策依然會保持穩定。但在實際操作中，10%的自付比例對於一些家庭來説，仍然太高。
昭化區醫療保障局局長嚴廣列舉了一組數字：全區有2萬餘名城鄉低保人口，佔全區人口的12%，大多是老弱病殘，基本無勞動能力或勞動能力很弱，經濟來源大多靠政策兜底，一旦患大病重病，“兩不愁”基本生活保障就有困難。
界定困難
同樣一筆錢，既可能“保障不足”，也可能“保障過度”
昭化區太公鎮水磨村脱貧羣眾劉思軍患有腦溢血，不能從事重體力勞動，妻子陪伴在家照顧其生活，膝下育有一兒正在上學。一家三口每人每月280元低保金，加上零星的務工收入，家庭年收入尚不足兩萬元。2020年，劉思軍因病情惡化住進醫院。一年下來，產生了7萬元的住院費。根據政策，他自付的部分仍有7000多元，佔到全家年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醫藥費掏完，今後生活咋個辦？”劉思軍無奈地直搖頭。
“這是我們在鞏固拓展健康扶貧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中發現的一個問題，即目前的扶貧政策對患重大疾病的羣眾保障仍然不足。”嚴廣介紹，工作已從聚焦脱貧羣眾轉到關注全區所有農村人口，但對象的改變帶來一個問題——同樣是患重大疾病，誰更該被救助、救助多少，難以界定。
他舉例，有A、B兩個三口之家，醫療自付費用均為5萬元。“這5萬元是定量的，但是放到不同家庭中，就產生不一樣的影響。”如果A家庭年收入5萬元，B家庭年收入10萬元，那麼5萬元的自付費用對於A家庭無疑是沉重的負擔，對於B家庭來説則不那麼沉重。
換言之，同樣的扶貧政策，對於A家庭就是“保障不足”，對於B家庭則是“保障過度”。嚴廣認為，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不精準”。
“因患重大疾病致貧返貧難以界定的關鍵在於：一個家庭的可支配收入減去醫療自付費用後，能否達到最低生活保障。”嚴廣同時表示，一個家庭的可支配收入包括家庭成員的工資收入、動產和不動產所獲得收入、轉移性收入、捐贈和贍養收入等多個方面，在具體操作層面，需要分別與金融、不動產管理、公安等部門分別核實，難度大、週期長，可能會影響到幫扶成效。
逆向思維
不看支出看收入，扣除生活保障後補助缺口
如何避免“保障不足”和“保障過度”？昭化區採用了“逆向”思維，探索“防貧保”模式：之前是依據重大疾病的花費支出確定補助金額，今年以來則“反其道而行之”，不看羣眾“花了多少”，而是看“掙了多少”。
嚴廣介紹，新的補助標準以民政部門規定的個人最低生活保障為基礎，例如一人一年最低生活保障5000元，如果由於看病導致某户家庭人均年收入低於5000元，就會啓動救助程序。
仍以上述A、B兩個家庭為例。在“防貧保”新的機制下，對於年收入5萬元的A家庭，3口人至少要留存1.5萬元用於生活保障（確保人均收入不低於5000元）。5萬元自費支出的資金缺口是1.5萬元，可全部由“防貧保”來保障彌補。對於年收入10萬元的B家庭來説，3口人同樣預留1.5萬元用於生活保障，餘下8.5萬元收入足以應付醫療支出，就不會再對其補助。
“所有基本醫保，都是以支出多少確定報銷和救助金額。而‘防貧保’則是看收入多少，一户一策，並且不設起付線和救助比例，更突出防止返貧和新增致貧的效果，避免出現上述保障不足或者保障過度現象。”嚴廣介紹。
資金從哪裏來？據瞭解，現行的健康扶貧“兩保三基金三救助”政策體系中，除基本醫保、大病保險、醫療救助外，昭化區將其餘“三基金兩救助”全部納入“重大疾病保障基金”，由醫療保障部門統一管理，資金不足部分由財政予以足額補齊，目前金額已達200萬元。
在運作模式上，“防貧保”資金歸政府所有，救助政策由政府制定，通過第三方（國有保險公司）開展精準救助理賠。申請人需先向所在村鎮申請，獲批後還要經過村民代表大會表決、公示等多個流程，最終領取補助。
家庭可支配收入核實繁瑣的問題，也隨之解決。“防貧保”由第三方精準開展可支配收入核實，保險公司工作人員帶着申請人的授權證明，對工資性收入、財政性收入、存款、房產等財產逐一核實。“既減少行政職能部門多頭核實導致的行政資源浪費，又能讓羣眾少跑路、高效辦結。”嚴廣説，“防貧保”推出以來，已有6户申請，完成4户補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