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刷屏互聯網的“冰花男孩”照片
“冰花男孩”王福滿如今就讀的新街鎮中心學校
通向“冰花男孩”家的路
王福滿一家的新生活
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取得偉大歷史性成就,決戰脱貧攻堅取得決定性勝利。我們向深度貧困堡壘發起總攻,啃下了最難啃的“硬骨頭”。歷經8年,現行標準下近1億農村貧困人口全部脱貧,832個貧困縣全部摘帽。
孩子代表着人類的希望,孩子是國家和民族的未來。研究發現,相較於全國平均水平,兒童比其他人羣更易於陷入貧困狀態。貧困孩子的面孔總是最讓人心疼,他們的故事牽動無數人的心。
我們選擇部分新聞報道中貧困孩子的面孔,回訪他們從出現在公眾視野到如今的生活和成長。從這些孩子的故事反映他所在家鄉的變化,記錄貧困村脱貧攻堅征程,展現發生在大山深處的鉅變。
這個冬天,“冰花男孩”王福滿不用再冒着冰霜、早早起牀徒步上學了。
2020年9月,他和同學們一起轉到了新街鎮中心學校,他現在住的宿舍,與食堂、教室的距離僅幾百米,再也不用花大量時間趕山路。而且與自家所在的轉山包村相比,這裏海拔低了800米左右,氣候也更加適宜。
三年前,雲南省昭通市魯甸縣轉山包小學三年級男生王福滿,因一張滿頭冰霜的照片,被網友親切地稱為“冰花男孩”。照片中的王福滿站在教室裏,頭髮和眉毛都被風霜“染”成雪白。他臉蛋通紅,穿着並不厚實的衣服,身後的同學看着他的“冰花造型”大笑。
“小孩子比較可愛,到班級後做了個怪怪的鬼臉,引得同學笑了。”彼時,男孩所在學校校長告訴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記者,當天正值學校期末考,孩子的家離學校4.5公里,平時走路上學得花一個多小時,在-9℃的低温下趕路,這才變成了照片裏滿頭冰雪的模樣。
而這張照片的背後,有網友對“冰花男孩”樂觀、積極生活態度的鼓勵與稱讚,更承載了無數人對當地惡劣自然條件和交通不便問題的關注。
魯甸縣曾是貧困縣,有40個深度貧困村,王福滿所在的轉山包村就是其中之一。但近幾年,當地的教育、交通等民生領域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魯甸縣扶貧辦、教育局、交通局三部門負責人均告訴記者,現在,當地孩子長途步行上學的現象基本消失,因兩條高速路穿越境內,當地公路“主動脈”及其帶動的路網“毛細血管”,更讓魯甸的交通四通八達。
“冰花男孩”成了寄宿生:不用每天趕山路,學習時間更多
如今的王福滿,已經是新街鎮中心學校六年級3班的一名寄宿生,這三年裏,他長高了,也壯實了不少。
“我有個小目標,就是能在小學畢業的時候,有個好成績。”他告訴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記者,自己現在住的宿舍,與食堂、教室的距離才幾百米,再也不用花大量時間趕山路,也不用像以前一樣,放學回家還要幫忙做家務,每天學習的時間能多出兩三個小時。
王福滿還記得那天滿頭冰花的場景。“走路的時候不冷,到了教室裏才感到冷。”他告訴記者,這樣的場景,以前每年要遭遇兩三次,而當地有類似遭遇的,也遠不止他一個,“後來甩甩頭,冰花就掉了”。
王福滿的父親王剛奎向記者介紹説,鎮中心學校離轉山包村有20餘公里,王福滿每個週五回家、週日上午返校。如果天氣晴好,王福滿會和姐姐一起步行歸家返校,單程需要走3個多小時。王剛奎有一輛麪包車,天氣不好時,會接送一雙兒女,“這段時間家裏忙着收土豆,就沒有接送。”
王家人還記得,當年“冰花照”刷屏網絡後,遼寧省撫順市公安局望花分局雷鋒派出所所長李曹亮,因為聽説王福滿的夢想是長大後當一名人民警察,還給“冰花男孩”寫了一封信。
在信中,李曹亮寫道:“求學的路就算再辛苦也不要退縮,因為只有靠知識才能實現理想,而你的理想是做一名警察,和叔叔小時候的理想一樣,就讓這理想成為你努力學習、拼搏向上的力量吧。”
那一年,和李曹亮的信差不多時候寄到的,還有來自成都、廣州、温州等城市的同齡孩子們熱情洋溢的信,他們祝願王福滿能像他的名字一樣“特別快樂”,並邀請他到“大城市裏看一看”,還希望“你能回信”。
這些來信實在是太多了,王福滿所在的轉山包村,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收到過一封類似的信。現在,雖然沒有那麼多的信了,但王福滿仍是當地的“小明星”,時不時會有一些讓王剛奎都無法分辨身份的訪客前來探望。
王福滿告訴記者,他“當警察”的夢想一直沒有變,希望未來能到北京去上大學。
五年山村鉅變:貧困發生率從40%降至1.27%
王福滿家並不是貧困户,但轉山包村是貧困村。全村有建檔立卡貧困户274户、1324人,縣扶貧辦一半的工作人員掛鈎了該村的貧困户,每人負責對接8户。而整個魯甸縣有40個深度貧困村,轉山包村是縣扶貧辦的掛鈎扶貧點,4名工作隊員常年駐村。
這裏自然條件惡劣,一入冬,便寒風呼嘯、大霧瀰漫,能見度只有數米的極端天氣,時有出現。此外,當地晝夜温差巨大,白天道路尚可行走,入夜則結冰打滑,夜間交通由此陷入停滯。
在魯甸縣扶貧辦副主任周承興眼裏,“頭頂冰花”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們這裏的條件是艱苦一些,但不管是我們魯甸,還是鄰近的彝良、鎮雄,在這個季節,只要不打傘,或者是不戴帽子,在户外待20分鐘就會形成冰霜。我們的駐村工作隊員,在户外久了也是這個樣子。”
“按照縣政府的安排,我們扶持轉山包村,已經有十多年,在2018年1月‘冰花男孩’引發關注之前,就一直在做。”據周承興介紹,精準扶貧工作開始後,他們“首先就制定了幫助轉山包村脱貧的粗略規劃,後來的重心,是圍繞缺什麼補什麼的原則進行工作”。
2014年,轉山包村的貧困發生率是40%,接近一半的人是貧困户;魯甸縣於2019年“摘帽”,轉山包村也隨之出列,這一年,該縣的貧困發生率降到了1.27%。
轉山包村的產業,主要以傳統的種植、養殖業為主。當地適合種植馬鈴薯、蕎麥、燕麥,因為海拔2800米,新興種植業很難出眾。此外,轉山包村草地寬廣,有利於大力發展牛、羊及生豬養殖。“我們還推廣勞動技能培訓,實施勞動力轉移輸出。”周承興説,2020年上半年的數據統計顯示,整個轉山包村外出打工人員佔到60%左右。
截至2020年上半年,政府支持轉山包村的資金,累計達7600萬元左右,其中3670萬元花在了當地道路改善上,3800萬元花在了住房改造上。
目前轉山包村的硬化道路可達每個村小組,累計硬化路面42公里。魯甸縣扶貧辦提供的數據顯示,為解決全村住房問題,政府對該村部分住户實施易地搬遷,這筆費用為1943.4萬元。
此外,該村91户農村危房得到改造,另有地質災害避讓等項目恢復重建住房數十户。在公共服務場所和人均環境改善方面,政府興建了村級活動場所1個、村民小組活動場所2個、籃球場1個,醫療、飲水等惠農政策進一步得到落實和保障。
兩條“交通大動脈”貫穿全縣 “毛細血管”已達700多公里
2014年8月3日,魯甸縣發生6.5級地震,造成617人死亡。
悲痛過後,眾志成城的家園重建工作火速展開。據魯甸縣交通局副局長張遵橋介紹,“十二五”期間,魯甸縣的進庫(項目庫或數據庫)農村硬化道路約2500公里,2019年,該局聘請第三方資質單位對農村工作進行清理、摸排,統計的農村硬化道路總里程數達到了4198公里。
目前,魯甸縣境內有開通的渝昆高速穿越,另有上半段已通車的都香高速(貴州都勻至雲南香格里拉)經過。張遵橋介紹,這兩條高速就像魯甸縣的兩條交通大動脈,貫穿了全縣的10個鄉鎮,“其他兩個鄉鎮也是我們2021年攻堅的重點,兩條二級路已經設計完成,正在積極籌資。”
“冰花男孩”的走紅,引發外界對當地交通難、行路難問題的關注。張遵橋説,事實上,魯甸縣有其自身的區位優勢,“昭通處於川滇渝烏蒙山片區的弧形地帶,具備交通樞紐的戰略性地位。而我們魯甸縣和昭陽區(昭通市府所在地)同屬一個壩子,與五個縣區相鄰,所以我們能立足於區域交通,打造我們的外向交通。”
但在張遵橋看來,人民羣眾最受益、最需要的,還是那些農村公路,“它們是整個路網的毛細血管,也是我們建設的中心。”
張遵橋説,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的一個共識是,交通是發展的必要條件和先決條件。魯甸縣全縣有97個行政村、1700多個自然村,目前正在實施自然村50户以上要全部通公路,“市局給我們下達的任務是853公里,現在我們已經建完了700多公里。”
除了新建農村公路,魯甸縣交通局的一個工作重心,是對交通基礎設施的完善,以保障羣眾出行安全。張遵橋介紹,這部分工作,主要針對臨崖、臨河、臨邊公路的建設,“在這些地段,我們要建設防護牆、防護欄等,從2017年到現在,這個提升改造工程為1504公里。”
“晴通雨阻”曾是生活常態 易地扶貧搬遷的鄉親成了“城裏人”
張遵橋説,如果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話來描述魯甸縣農村交通狀況的改善,那就是:“晴通雨阻”現象基本消失了。
“全中國的農村,原來都是這樣一個狀況,‘晴通雨阻’的現象比較突出。像我們老家,雖然有了公路,但那是一條沒有硬化的泥巴路,一下雨,都是泥,泥還比較厚,晴天則灰塵比較多。”張遵橋説,現在農村户户通水泥路,一到下雨就寸步難行的狀況完全改變了。
選址在魯甸縣境內的卯家灣,是全國規模第二的跨縣區易地扶貧搬遷安置區,已於2019年啓用。這是一座新城,昭通市5個縣區近4萬名羣眾,安居至此後都變成了“城裏人”。
魯甸縣扶貧辦副主任周承興介紹,轉山包村實施扶貧搬遷的有101户、477人,除兩户貧困户從散居的山上搬遷到了村落集中的地帶,其他99户貧困户全部搬遷到了卯家灣。
在周承興看來,“冰花男孩”引發了外界對當地生存條件的關注,但是,不能説當地的扶貧工作,就受到了“流量”的左右和影響。早在“冰花男孩”走紅網絡之前,當地的扶貧工作就已啓動,此後也一直“按照時間和計劃,在規定的節點,循序漸進地推進相關工作”。
為改善人民羣眾的生產生活條件,這些年,當地政府對轉山包村實施了易地扶貧搬遷。隨着羣眾外遷,加之當地外出務工人員較多,轉山包村常住人口連年下降,隨之而來的,是學生數量的鋭減。經上級部門批准,2020年9月起,轉山包小學的四、五、六3個高年級班,併入新街鎮中心學校。
魯甸縣教育局副局長蔡輝説,當地“一個山包連着一個山包”,有些村子看起來很近,走起路來其實很遠。受限於這些自然條件,義務教育學校的建設,只能做到儘量合理佈局,不可能兼顧到每家每户。
蔡輝説,“冰花男孩”關注度高,但當地的“冰花男孩”,卻又遠不止王福滿一個。“哪怕轉山包村只剩一户,轉山包這所小學,我們也不會撤。”蔡輝告訴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記者,現在在魯甸,學生日常上學需經長途跋涉的現象,“基本消失了”。
文/記者 劉木木 攝影 王紅強 繆睿哲 發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