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良 馬軍
初冬的墨脱，羣山巍峨，雪山環抱，車隊載着20餘名大學生女兵行駛在寬闊的墨脱公路上。隨着邊關條件的逐步改善，近日，駐守在“孤島”墨脱的西藏軍區某邊防團迎來了首批成建制進駐的大學生女兵。
墨脱，藏語意為“隱藏着的蓮花”，地處雅魯藏布江下游，被譽為“中國最後的秘境”，這裏具有獨特的立體氣候，境內遍佈原始森林，河谷深切，地質災害頻發，直到2013年10月31日才結束不通公路的歷史。駐守在此的西藏軍區某邊防團擔負着190多公里邊境線的守防任務。由於駐地環境惡劣，交通不便，設施簡陋，一直都沒有女兵成建制戍邊守防。
一
聽説自己是首批進墨脱戍邊的女兵之一，列兵袁江夢非常開心。她的爺爺曾上過戰場，這位來自華北電力大學科技學院的女兵從小對軍營充滿嚮往。她曾兩次報名參軍，終於如願來到西藏高原服役。
在“抬頭望雪山，低頭見深淵”的墨脱公路上，袁江夢一點不害怕，聽老兵講述這些年邊防公路發生的巨大變化，她感慨萬千：“之前知道墨脱令人心馳神往又遙不可及，聽説要翻越雪山、冰河，還要穿過螞蟥密佈的森林，道路簡陋還經常中斷。如今真正來到這裏發現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是冬季，到邊防的道路依然暢通無阻，祖國的力量太強大了！”
車隊浩浩蕩蕩地通過雪山裏的嘎隆拉隧道，穿越茫茫原始森林，跨過激流、沖溝，朝着駐地疾馳。這片區域大量存在滑坡、泥石流、水毀、冰崩、雪崩等現象，是全國地質災害危害最嚴重的地區之一。墨脱公路建成後，進出路途縮短25公里，從波密縣到墨脱縣僅需4個小時左右。袁江夢對“兵貴神速”有了切身體會，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對即將開始的戍邊生活充滿了期待。
臨近墨脱縣城，車隊停了下來。女兵們迎來了成為墨脱戍邊戰士的第一課——走路。
要讀懂墨脱軍人，首先得讀懂墨脱的路。以前進墨脱當兵都是從走路開始的——一路上，新兵總會不斷髮問：“還有多遠啊？”班長總是回答：“再過半小時就到了！”然而，新兵眼前依然是懸崖絕壁、冰川飛瀑。走到第三天，翻過多雄拉雪山，挪過“老虎嘴”，再繞盡“99道彎”，新兵雙腳磨滿血泡，血泡破了結成痂，他們就正式成為墨脱戍邊人的一員了。
狹窄的小路在密林裏繞來繞去，女兵們開始時還嘰嘰喳喳説個不停，漸漸地都變得沉默起來。過塌方區，鑽密林，爬陡坡……雖然她們已經做好了進墨脱不怕苦累的思想準備，但這“第一課”還是給女兵們帶來了不小挑戰。
“慢點，慢點，注意腳下！”“快點，有落石！”“小心刺竹！”老兵的提醒不時響起，女兵們氣喘吁吁，汗珠佈滿額頭。談及初次走墨脱路的感受，腳被磨出水泡的廣西籍戰士範曉微説：“沒想到入營第一課竟然是‘走路’。我們走了這麼一小段路都這麼艱難，難以想象前輩們是如何在這裏堅守下來的。向他們致敬，我會努力早日成為一名合格的戍邊女兵！”
女兵的到來讓西藏軍區某邊防團整個營區熱鬧起來，在簡單又隆重的歡迎儀式上，女兵脖子上掛滿了潔白的哈達，個個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為了迎接首批戍邊女兵的到來，團裏提前籌劃女兵入營儀式，為女兵調配帶衞生間的宿舍，更換嶄新的牀鋪……一進到灑滿陽光的宿舍，女兵們就感到無比温馨，笑聲此起彼伏。
在高原服役9年的班長郭紹梅自豪地説，此次進墨脱的女兵裏面有7名女兵都是她在新訓基地帶的兵，大家一直期待去邊防線上參與巡邏任務，早已做好吃苦準備，沒想到這裏的條件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二
第二天吃完早飯，女兵們就迫不及待地坐上車，當天的任務是到深山裏的一個執勤點參觀，瞭解點位官兵的戍邊生活。
蜿蜒的邊防公路直通深山裏的某執勤點。車輛行至半山腰的時候，天空傳來陣陣轟鳴聲。袁江夢望着窗外，驚訝地喊道：“看，無人機，下面還吊着東西哩！”同行的老兵李金濤告訴她們，目前，我軍在墨脱已成功構建無人機空中投送通道，基本實現無人機智能化空中批量物資投送。“現在都是衞星定位、智能巡航、定點投送，無人機升空後按照預定航線自主飛行，我們只需要在‘兩頭’接收和掛載物資就可以了。”
望着向雪山飛去的無人機，女兵們拍手稱讚。據瞭解，之前到達點位送物資需要翻山越嶺走整整1天時間，現在使用無人機僅需20多分鐘就能送到，即使大雪封山，生活物資、訓練器材、新鮮果蔬和活禽、包裹信件照樣能按時送達。
來到森林深處的執勤點位，班長張惠一下車就看到有戰友在和家人打視頻電話，她感到不可思議。張惠當兵10年，一直在話務崗位工作，讓她印象深刻的是該團某連受自然災害影響，連續5年有線電話都打不通，直到第六年電話才接通了。現在，連人跡罕至的深山點位都通了網，張慧高興得合不攏嘴。
曾幾何時，無人區點位網絡信號難以覆蓋，官兵想要接收一條信息，必須不斷尋找制高點找信號。去年春節前，在各級的努力下，光纜鋪設到雪山哨點，結束了哨點“信息孤島”的歷史。官兵利用網絡聯繫家人、開展學習、獲取信息，生活變得豐富多彩。更難得的是，他們還用上了“遠程會診系統”，一旦有官兵被毒蟲猛獸所傷或者患緊急病症，可以隨時聯通醫療專家進行網絡會診。
三
女兵們好奇地在執勤點到處“研究”，突然，一聲尖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班長，你這個眼鏡好酷！”原來是即將執行任務的官兵在收拾物資。四級軍士長郭元元打開話匣子：“這可不是普通的眼鏡哦，是專門為我們配發的防眩光眼鏡，可以防強光、雪盲、風沙！”
他如數家珍般地向女兵展示起新式巡邏“套裝”：“身上的作訓服是全新升級的，科技含量高，輕便保暖，防風性好，穿着很暖和。還有這輕便的防水作戰靴、可以保温24小時的多功能水壺、品種多樣的新式單兵自熱食品包……”女兵們目不轉睛地看着為墨脱邊防軍人量身定做的“套裝”，心裏非常自豪。郭元元邊忙活邊説：“現在條件好了，外出執行任務輕裝簡行，我們穿的、吃的、用的都是‘黑科技’，執勤效率大大提升了，你們女兵巡邏也莫擔心！”
邊防上訓練、生活、守防條件的巨大變化讓女兵們心裏格外温暖，她們紮根邊防、保家衞國的信心與決心更加堅定了。
為了使女兵們儘快融入邊防，該團安排她們參觀了“墨脱戍邊模範營”榮譽室。教導員蔣福養講述了一代代墨脱官兵面對惡劣的自然環境、艱苦的生活條件和嚴峻的鬥爭形勢，始終堅定使命高於生命的信念，出色完成了進軍墨脱、解放墨脱、建設墨脱等任務，用鮮血和生命捍衞了祖國的神聖領土。
在1992年中央軍委授予的“墨脱戍邊模範營”旗幟前，女兵袁江夢大聲念着“樂於吃苦、善於忍耐、勇於戰鬥、敢於創業”的“墨脱精神”。如此近距離地感悟先輩們的英雄壯舉，她不禁熱血沸騰。袁江夢説，單位的光榮歷史、先輩們的戍邊精神激勵着她，在以後的戍邊工作中努力做得更好。對她而言，巡邏祖國的邊防線是一件“很神聖很浪漫的事”。
女兵們又來到墨脱縣背崩革命烈士陵園，戍邊23年的二級軍士長周國仁撫摸着墓碑，向女兵講述了戍邊官兵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1975年，三連戰士焦大銀在執行任務途中受到3條毒蛇攻擊，經搶救無效犧牲，年僅19歲；1987年，戰士姚琳在巡邏途中被江水捲走，戰友們抓住的僅僅是他身上那個綠色的揹包，那年他只有18歲；2017年，五連戰士梁昆煒在巡邏途中被飛石擊中頭部，當場犧牲，年僅19歲……”這裏山高谷深、險象環生，先後有30名官兵犧牲在邊防線上。“他們很年輕，走得很匆忙，大都還沒來得及結婚生子，沒有來得及孝敬生養他們的父母……”
女兵們輕輕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塵，靜靜地傾聽着英烈的光榮事蹟。想想來時的路，望着遠處的關山，首次來到墨脱邊防的班長郭紹梅抑制不住內心的感動，她堅定地説：“請前輩們放心，我們來守邊防了，女兵也是好樣的！”
在烈士紀念碑前，踏上墨脱邊防戰位的女兵們莊嚴宣誓，“寧舍自己一條命，不丟祖國半寸土”。
茫茫原始森林，巍巍起伏羣山，長長的邊境線伸向冰峯雪嶺，勾勒出西南邊陲的輪廓。雖然邊關險遠，但日新月異的變化為祖國國防事業插上了騰飛的翅膀。女兵們説，在未來的戍邊生涯中，她們將憑藉勇敢無畏、無私奉獻的精神堅守邊防，將自己的青春揮灑在祖國的邊關熱土上，堅決履行好衞國戍邊的職責使命。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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