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峽上古棧道
明月峽古棧道。 鍾衞東攝
四川省廣元市朝天區,山清水秀,風清月明。
嘉陵江西陵峽東段便是明月峽,峽谷形如一鈎彎月,夜晚過峽,月懸西山,江月輝映,蔚為壯觀,故而得名。
峽中白浪洶湧,一瀉千里。明月峽與朝天區北面的清風峽遙相呼應,形成“二峽夾一鎮”的天塹式地理格局,素有“清風明月拱朝天”之美譽。
走進明月峽,與2300多年的歷史撞了個滿懷,猝不及防。歷朝歷代,多少人在這峽谷進進出出、來來往往。
那些關於愛恨、情仇、悲憫、戰爭、和平的故事,如水滴彙集成江流,或奔湧、或平靜、或泛起漣漪,在歷史與現實交錯中時隱時現。
明月峽不長,兩公里,卻絕壁如削、嵯峨似劍。“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這峽,是難以逾越的天塹。山嶺戟空,谷深壑暗,數千年來,人們為了拓展這條難於上青天的蜀道,費盡周折。明月峽偏偏又處於咽喉位置,是溝通南北的唯一通道。凌空接天,穿雲破霧的明月峽先秦棧道也就應運而生了。
棧道搭建在江邊的斷崖絕壁之上,是金牛道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蜀道的核心地段。它連接的是中國歷史金戈鐵馬、平仄起伏的進程與朝代更迭,也是政治、經濟和文化交流的紐帶。
無數次的修葺、補建,伴着錘敲鏨鑿的音韻,雲棧延綿至今。現在,腳下這棧道是依古時技藝復建的,清幽復古、木香盪漾,呼應着過往的歲月。歷史的氣息從山體的石縫中滲出來,從一棵老樹上生長出來,從江河的水滴裏蒸發出來。
沿鳥道而上,在峻嶺陡峯之頂,有一條平行於古棧驛道,建於南北朝。唐朝時,被拓寬成六尺驛道,為取土石削高坡築成的碥道。設有朝天關,南來北往,高高的關嶺之上漸漸形成了一條繁華小街。茶樓驛館、商店廟宇、民房兵營……應有盡有,稱之為“北門天街”。
行至棧閣廊廡一角,一豁口下的亂石叢中,隱約出一條嶙峋縴夫小道,向嘉陵江邊蜿蜒着。磐石上,纖繩摩擦出的長條形的凹槽依稀可辨。那些我們永遠不知道姓甚名誰的縴夫,風裏來雨裏去,成年累月,汗浸鹽漬,用肩胛骨緊咬纖繩……號子聲聲,響在耳畔。嘉陵號子在,嘉陵魂便在。
嘉陵江穿越千山萬壑,一路浩浩湯湯,行至朝天,巍峨大山不斷逼仄,以至於江面僅百米,蜿蜒湍急。後來,水路漸被取代,大巴口大橋的建成讓擺渡過江也成為了歷史。這嘉陵水道躋身於明月峽交通羣落之中,化作了濕漉漉的星辰。
在明月峽的絕壁上,有一處狀如老虎嘴的凹形惡道,人們稱之為“老虎嘴”。20世紀30年代,開修川陝公路時試圖繞過明月峽另尋他途,但都失敗,不得不沿古棧道上方崖壁,用開山機鑿出了一條凹槽式的道路通過峽谷。
逢山開路、遇河架橋從來都是中國人的智慧,新的川陝高速公路從明月峽繞了過去,變得平坦、安全。“老虎嘴”不再有車子經過,原先的道路歸於景區,鋪就了石板,靜默成明月峽中一塊肅穆永生的活化石。
忽地,一聲長鳴,一列火車自對面半山腰的絕壁山崖中鑽了出來,拖着悠長的尾音,又鑽進另一道絕壁山崖的腹中。1958年,寶成鐵路全線運營。這條路,是古今交通道路文化的接點,是幽幽蒼山在空間和時間上的融合與延展。古老與現代,歷史與未來,匯聚於此,完美交融。
嘉陵江那富有彈性的腰肢,只需隨意一扭,便讓棧道上指點江山的詩人,立馬亂了分寸。古今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