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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誇我有本事,在將近四十歲的年紀,沒房沒車的情況下,老牛吃嫩草,娶了個年輕漂亮的媳婦,學歷高,臉蛋美,身材辣。
他們説前半生沒見過我正兒八經談一場戀愛,原來是深藏不露啊,高,實在是高!
我知道這些話裏頭,有一半是戲謔,有一半是嫉妒。
誰叫我這樣一個老實、木訥、連初中都沒畢業的大叔,被狗屎運砸中,突然得了這麼一個俏媳婦兒呢?
而且還沒付彩禮,只象徵性地給了岳父母一萬元錢。
由於母親剛過世,按照風俗,我這邊三年內不能操辦喜事,因此連婚禮都沒有辦,只在媳婦孃家請親戚好友擺了兩三桌。
瞭解到這些後,有人就懷疑,是不是我媳婦兒小珊有什麼隱疾?否則哪有理由讓我撿這麼大個便宜呢?
不,我媳婦兒什麼毛病都沒有,她在我之前只有過一段戀愛,為期一年。我雖是個老實人,但我絕對不是個接盤俠。
就如你們所看到的那樣子,她就是聰明、漂亮、善良、好説話。
若非要找點什麼出來,可能就是非處女、以及不愛做飯吧。
但這算得上什麼毛病呢?
當今社會,過了二十歲還是處女身,那才奇怪呢。
現在的女孩,愛做飯的又有幾個呢?跟我年齡相當的倒是會包攬所有家務,可她們不是離異帶娃、就是眼高手低嫁不出去的剩女,相較之下,哪有我媳婦兒性價比高?
因此,我對我媳婦兒那是異常珍視、有求必應的。
就像路上突然掉了塊黃金,被我無意間拾到了,無人認領,於是我把它揣進自己兜裏。我心虛地朝四周看了看,祈禱着那失主永遠不要出現。
不愛做飯沒事,我大姐會做。
孕吐反應太嚴重,上不了班,沒關係,我有能力養她。
説實話,這正中我下懷,我還真就希望她好好待在家生兒育女,出去拋頭露面的,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大丈夫賺錢養家天經地義,怎能要求媳婦兒出去受苦呢?那隻能説明你沒本事。
我雖然沒學歷、沒房、沒車,但不代表我沒有賺錢能力。
我在自己家有一個小小的工作室,帶着我大姐、大哥一起經營工藝品,通過互聯網接全國的單,再找本地的廠家生產製作,吃中間的差價。
每個月的收入,在這四線小城,算得上是中上等了。
只不過我這個人節儉慣了,一向遵從錢要花在刀刃上,非必要不會出手。
這不,兒子快三歲的時候,我把所有積蓄拿出來,全款拿下了一套複式樓,把媳婦兒的名字也加上去了。
我之所以毫不猶豫地在房本上加上她的名字,是因為結婚前在她的強烈要求下,簽了一個婚前協議,約定誰婚內出軌誰就淨身出户。
我敢指天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出軌。
我這個人沒有太大的野心,只要生活過得去,沒病沒災,老婆孩子熱炕頭,這輩子就算是完整地打發掉了。
我超級滿意自己的現狀:有嬌妻、有兒子、有房、有事業,正在備孕第二胎。
大多數男人一生都追求不到的完滿,我四十歲就得到了。
我慶幸自己將近四十年來寧缺毋濫的操守,才換來這麼一段好姻緣。
2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當初一心害怕我會出軌的媳婦兒,自己卻率先走上了出軌的道路,一去不復返。
那天,鄰居問我:看到小珊和一箇中年男人走在一起,那男人是你們的朋友嗎?
説者無意,聽者有心。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直覺小珊有情況。
我這樣懷疑不是沒理由的。
小珊屬於遠嫁,她是在別的城市辭職後跟我來到此地的,來了後就沒有出門工作過。
之後沒幾個月就懷孕生子。三年來一直在家帶兒子,偶爾外出也是我帶着他們娘倆,她幾乎沒有機會接觸別人。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她交了男網友。
我想起最近一年來,她都是獨自帶着兒子睡覺。我因為太忙,常常工作到凌晨三四點,怕打擾到他們休息,就在辦公室將就了。
一開始小珊有所抱怨。但沒辦法,隨着單子越來越多,我們又不想聘請外人,擔心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於是只能自己玩命幹。
後面小珊就沒再吭聲了。我原本以為那是她理解我的辛苦了,默默地忍受孤單。沒成想,原來有別的男人代替我安撫她的漫漫長夜了。
我忍不住一拳頭敲在自己腦門上,不知該責怪小珊還是該自責。
一抬頭,才發現鄰居正奇怪地看着我。
我一愣,連忙打哈哈,告訴她是兒子幼兒園同學的家長,我也認識,算朋友了。
冷靜下來後,我還是懷着點僥倖心理,希望小珊和那個男人只是正常交友,不會到那齷齪的一步。
是因為她太孤單了,我又沒有時間陪她,她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而已。
我相信她不會真的出軌,那婚前協議可不僅僅是擺設,是簽了大名、摁了手印的白紙黑字,她再想亂來也得考慮自己的利益吧?
跟着我三年,去一趟鬼門關生下一個孩子,又親自帶大,沒有工作,沒有積蓄。
她要是淨身出户了,這一切不就付諸東流了嗎?是個人都不可能為了那一時快活而前功盡棄吧!
因此那天我跟蹤她送兒子上幼兒園,並非想要捉姦,只是想證實我上述的想法沒錯。
可當我跟着她七拐八彎地穿過一條小巷子,卻看到她上了那個男人停在路邊的車,一關上車門就迫不及待地擁吻起來。
那一刻,我的臉捱了狠狠的抽打,一下,兩下,三下……心也跟着碎了,血濺當場。
我竟然沒有勇氣上去給那個男人一拳。我跌跌撞撞地折返回家,一邊跑一邊哭。
説出來你們會罵我不像個男人。
不,我從小到大都很堅強勇敢,受大孩子欺負從來不哭,會找準時機趁其不備狠狠地打回去。後來聲名在外,再沒人敢欺負我。
就連父親和母親先後去世的時候,我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輕易流淚呢?
這會我才深切地體會到那句話: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是的,我太愛小珊了。那種感覺就如同老來得子,我這把年紀了,才娶上媳婦,還是個這麼年輕漂亮的媳婦。
我把她當成我的親閨女,我的心頭肉,是要愛護一輩子的。
如今被人剜了心,我怎能不痛呢?
但更痛的是失去小珊。
因此我不敢點破,我怕這樣一來她就會破罐子破摔,乾脆就離我而去。
我只能旁敲側擊地走近她的心,看怎麼做才能挽回。
3
此後我不再熬夜到半夜三更了,我把大部分工作在白天做完,剩下的交接給大哥和大姐,當然我不能讓他們看出端倪,以大哥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性格,只會讓事情加速變糟糕。
可小珊已經不願意我回卧室睡覺了,説她已經習慣分開睡了,突然多一個人,影響睡眠。
我賴着不走,温言軟語地哄她,給她揉肩捶背,牀事也盡心盡力地伺候。
等她折騰累了,進入了香甜的夢鄉,我悄悄拿起她的手機。
我本打算用她的指紋解鎖的,沒想到她的手機根本沒有上鎖,我一滑就開了。
大概是她此前一直覺得我根本不關注她,不知道她的事,也不睡一張牀,沒必要上鎖。而今晚我並沒給她機會碰手機,讓她設置密碼。
不管怎麼樣,我很慶幸自己沒有輕舉妄動、打草驚蛇,掌握了主動權,才能全面地掌握敵情,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一點開微信,好傢伙,第一個頭像就是那個男人,所有聊天記錄都沒有刪。
我像挖開了皇帝的陵墓,突然找到了一屋子的寶藏,想一次性把寶藏都帶走,卻能力有限,只能一點一點地搬,焦急又無可奈何。
聊天記錄實在是太多了,我看完得費多少功夫呀?關鍵是這樣太危險了,小珊隨時可能醒來。
我急中生智,一下子滑到頂,然後用我的手機一頁一頁地拍下來,以備找個時間仔仔細細地看。
就是光拍照都花費了我半個小時,急得我滿頭大汗。可見他們有多親密。這讓我既心如刀割,又怒火中燒。
我把她的手機放回原處,拿着自己的手機去了辦公室,點開剛才拍的照片一張一張地細看起來。
他們聊的內容真是不堪入目啊!不是卿卿我我、耳鬢廝磨的情話,就是在説我的壞話。
她説她多麼愛他,如何想念他,還為他作了很多詩。
要知道她對我可從來都沒説過一個愛字,只在我説我喜歡她的時候,她回答“我也是”。
記憶中最美的情話大概就是兩年前,當時我問她看上我什麼了,她回答説我是一個寶藏,一般人看不到,只有慧眼識珠的她才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
我一直自詡老實、專一、顧家、有能力賺錢養妻兒的好男人。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前半輩子就是因為太老實,木訥嘴笨,泡不到女孩子。
可本性難移,讓我油嘴滑舌、花言巧語,我根本做不出來,我只會埋頭賺錢,一心想着讓妻兒跟着我不受苦。
所以當她説出那些話的時候,我一點也沒有懷疑,只有慶幸,感恩上天給我送來了這個天使。
當時的她或許也是真心的,只不過慢慢就變了。時間是一把萬能刀,能把一切都刻得面目全非。
那天我看到那個男人在路邊迎接她,給她開車門,我對他的長相很是不齒:又矮又胖,五官沒有我標誌,身材沒有我好,年紀還跟我差不多。
她到底看上他什麼了?我真的想不通。
她在微信上對那男人説,她其實一開始就對我沒感覺,只不過和她同齡的前男友傷她太深了,她想找個年紀大的疼她寵她。反正她已經對全世界的男人絕望了,嫁誰不是嫁。沒想到卻找了一個長不大的巨嬰、愚孝的媽寶男,讓她吃盡苦頭。
有一次大哥嫌她的衣服不乾淨,説她不知道怎麼做女人。那會她每天帶個孩子本來已經夠累了,還被這樣責怪,很不高興,就忍不住頂了一句嘴。
沒想到大哥瞬間火山爆發,拍桌子摔板凳地和她對罵起來,他的聲音大如牛,震天動地的,把她嚇得瑟瑟發抖,再也不敢出聲,只能委屈地掉眼淚。
而我作為她的老公,在一旁只是默默地觀戰,不幫她説一句話。
事後她埋怨我,我還對她説,雙親都過世了,長兄如父,你跟他頂嘴就是你不對。
就是從那件事開始,她對我的一點點好感也徹底消失了。
她還説我們一家人都在防着她,大事小情我都不和她商量,家裏無論任何事,她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而且還是從別人的聊天中無意間知道的。
她想加入我的工作室,我們都不讓,只讓她把孩子帶好就行。孩子上幼兒園了,也不讓她出門工作,説馬上要生二胎,哪有時間?
可我又不主動給她生活費,每次她都要低聲下氣地跟我要,要麼就從我換下來的髒衣服兜裏翻找。
最讓她受不了的是,我是個老古董,死腦筋,不懂浪漫,沒有情趣。
我還是個吝嗇鬼,買個菜都要講價半天,就為了講下來一毛錢,全然不顧農民伯伯比我辛苦百倍,她真的很不齒我這樣的行為。
我還從來不帶她和孩子出門旅遊,不讓她和孩子在外邊吃一頓飯,説外邊的東西不乾淨,其實就是捨不得花錢。
她説當年跟我來到這,我們一家子對她輪番轟炸,在她面前各種哭窮,希望她説服父母別要彩禮,因為以後就是兩口子過日子,總得為我們接下來的日子留點底。為了叫父母別要彩禮,她還跟孃家人鬧翻過。哎,真是蠢透了。
她認識那個男人後,男人在線上各種逗她開心,説着温柔情話。線下開車帶她四處遊玩,給她買好衣服,去高檔餐廳吃飯,住豪華酒店,玩五A級景區。她才知道,原來日子可以這樣精彩。
我看完後,心裏真是五味雜陳。痛苦、生氣、憤怒,以及很多難以言説的感覺,在我心臟循環着輪過去,一遍又一遍地蹂躪着我,讓我痛苦不堪。
長兄如父,叫她不要和長輩頂嘴,我錯了嗎?
我努力賺錢、省吃儉用,把錢留下來花在刀刃上,錯了嗎?
我們也不是防着她,只不過覺得沒必要跟她説,因為跟她商量也沒用,她又沒有參與。不讓她參與是因為她要帶孩子,怕她太辛苦,想讓她好好享福。這樣錯了嗎?
我更不是有意不給她生活費的,只是我衣服兜裏經常會留錢,讓她儘管拿去用。我要是不想給她用,我肯定會收乾淨的呀。已經留錢給她了,再專門給她轉賬,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每天忙得要死,那些關於儀式感的東西,我真的沒空去做,她怎麼就不能理解我的辛苦呢?
那個男人有老婆有兒女,出軌成性,還跟她講自己此前的種種出軌經歷,有幾個呀,都是什麼性格呀,每一個好了多久呀,還被老婆抓包過呀……事無鉅細全都跟她討論。
她居然也樂呵呵地配合,一點也沒有抗拒的樣子。
我想不明白這都是什麼神操作,只想爆句粗口。
罷了罷了,我不能跟她爭論,因為我不能失去她。我只能打磨自己,遂她的意。誰叫我是更愛的那一方呢?關心則亂。
可當我試圖按照小珊的需求去滿足她的時候,她已經不需要我了。無論我做再多,她的態度始終是冷冰冰的,一點也沒有回暖的跡象。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雖然她不會離婚,可綠帽子壓在頭頂上,讓我寢食難安。我又沒想好怎麼跟她攤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4
這天夜裏,當我查看她手機時,居然發現了新的男人,還不止一個,我一數,居然有八個!
她同時交往這麼多人?!
等等,等等,這全亂套了!
我顧不上更多,當場就仔仔細細地看起來。
看了幾行,我就知道了,原來她在跟他們做交易!
那露骨的對話,那明碼標價的直接,她還叫他們介紹更多的人……
我的心臟劇烈地抽搐起來,彷彿一條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毛巾,被兩隻手使勁地擰來擰去,想把最後一滴血也擰乾。
這就是我的媳婦兒,我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媳婦兒,居然讓那麼多男人糟踐,就為了幾個錢?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一陣一陣的海浪爭先恐後要來衝破我的喉嚨。我使勁兒地憋着,卻還是忍不住嘔了起來。
大哥曾經説過她不是個安分的女人,總想折騰點什麼出來,不會安安心心做個家庭婦女。我當時還不以為意,笑他多心了。沒想到一語成讖。
這一切變成了一串一串的鞭炮,在我腦袋裏噼裏啪啦地炸響開來,炸得我腦殼都要裂開。
我啊地大吼一聲,從牀上一蹦三尺高,手機被狠狠地砸到了地板上,熄滅。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狂,從小到大我就是個乖乖仔,老實、木訥、寡言、大智若愚,我以為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打破我與生俱來的佛系。
孩子被驚醒,哭了起來;小珊也坐了起來,在黑暗中驚恐地看着我。
我瘋狂地連聲質問她,幾乎沒空喘息。
她被驚得呆愣了一會兒後,終於魂歸原位,開始大聲跟我對質,細數我和我家人的種種不是。
我們的唇槍舌劍和哭鬧聲很快引來了全家人。
聽完我簡單的描述後,大哥二話不説上去就是一巴掌,罵她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出去給那些骯髒的東西當牛做馬換取那點錢。
大姐帶着一副活該的表情,鄙視地斜睨着小珊。小珊被大哥推了一把,朝她趔趄了一下,她趕緊躲開,生怕髒了自己。
大嫂有點同情小珊,但長期匍匐在大哥的淫威之下,這會兒更不敢替她説半句話。
只有姐夫在一旁不痛不癢地勸説幾句:有話好好説,別動手。
但大哥哪聽得進去,他上去又是一腳,小珊慘叫一聲,直接倒地。
此時她在我眼裏已經是一塊髒了的破布,再也不是那個我玩兒命愛着的媳婦,我不想去拉架,更不想扶她一把,我嫌她會髒了我的手。
我對大哭着撲向媽媽的兒子大吼一聲,一把將他拽離了她的身邊。她不配做孩子的媽媽,我不會讓孩子沾染她身上的髒污。
蜷縮在牆角的小珊被大哥不停地踢着打着,緊抿着唇,除了幾聲悶哼,沒有認錯,沒有求饒,沒有眼淚,倔得跟頭牛似的。
姐夫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去使勁拽大哥。但他個子矮小,高高大大的大哥絲毫不受影響,繼續施暴。
姐夫衝大姐吼一聲:還不過來幫忙!
大姐才不情不願地過去假模假樣地拉了拉大哥的衣服。
一向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大嫂也受到姐夫的鼓舞,上去抱住了大哥的一條胳臂。
大哥四面受敵,動彈不得,這才罵罵咧咧地作罷。
5
沒有人送小珊去醫院,她自己也不想去,成天躺在牀上,閉着雙目,不問世事。
我上藥店買了些治療跌打創傷的藥回來,連同飯菜一起送到她卧室。
她聽見開門聲,迅速地睜眼看了一眼,見不是兒子,瞬間的失望過後,又毫不留戀地閉上了眼。
我叫她吃飯吃藥,她不理我。
我知道她已經心如死灰,唯一能讓她活過來的就是兒子。
但我不會如她所願。不會讓兒子再接近她,她不配。
她也別想再從我這兒得到任何關懷,那個深愛她的男人已經被她就地處死,埋葬,融入泥土,再發芽出土時,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我給她送藥送飯,只是不想她死在這兒,晦氣。
我實在想不通,她既然不愛了,為何不乾脆離婚,為何要做這些事,把自己置於如此境地?
難道是她捨不得和兒子分開,又不甘心一直“屈居人下”,抱着僥倖之心企圖悄悄做出一番事業,就靠賣?
愚蠢!不自量力!
我忍不住冷笑一聲。
問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大概她自己也沒想過為什麼要走這條路,這樣走下去會遇到什麼,只是本能地往前,走着走着就成這樣了。
可悲,可嘆!沒腦子的婊子,把自己毀了不説,還拖着我和兒子一塊下地獄。
原本一家人那麼美好的生活,被她一手毀了!
這樣的女人留不得了!要是被街坊鄰居知道我媳婦竟然做出這等事,我和兒子、我們一家人還有什麼臉面在這待下去!
想到這兒,我心裏忽然一陣恐慌,彷彿那些人已經把耳朵貼在窗户上偷聽我們家的笑話了。
我脱口而出:你快點吃藥,身體好了跟我去辦離婚證!
她沒反應。
我説:你要是想賴着不走,沒門,我們抬也要把你抬出去。
她緩緩睜開眼,輕蔑的眼神射過來,語氣也充滿了不屑:你們不就是怕我給你們丟臉嗎?好,把財產分一下,把兒子給我,我立馬從你們眼前消失。
一向脾氣温和的我氣得暴跳如雷,猛地拍了下牀沿,對她吼道:你做夢!你為這個家貢獻了什麼,就有臉爭財產?那都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兒子也不配有你這樣的媽!別妄想把兒子帶走!
她雙眼射出一道寒光,聲音低沉又狠厲:那你就別想讓我離婚,我寧願死!
説完就閉上了眼睛,又進入忘我境地了,不再理睬外界的繁華與喧囂。
我本以為有了那個婚前協議,事情不會難辦。
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人性,她居然明目張膽地反悔。她可真夠厚顏無恥!
我説: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曝光嗎?我有你和那些男人的聊天記錄,還有你的照片!我會把它們寄到你孃家去,還會貼滿大街小巷,讓所有人欣賞!
她出離憤怒地瞪着我,緊緊地抿着唇。
正當我以為戳到了她的痛處,已經接近目標時,她卻突然嗤笑了一聲,説:你不會的,你不敢。
我的氣勢一下子衰敗下去。是的,我不敢。相對於讓她丟臉,我更怕自己和家人丟臉。
我不敢公開這些事,不敢鬧到她孃家去,不敢以她出軌為由起訴離婚,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大哥罵我死要面子活受罪,她自己都不怕丟臉,你怕什麼,又不是你的錯?
可我就是拉不下那個臉。一想到曾經紛紛羨慕我、誇讚我的那些人背後會怎麼看我笑話,怎麼對我們家指指點點,我心裏就過不去這個坎。
大哥又説:要不然我就每天打她,折磨她,看她能忍多久,忍不了自己就走了。
我忙阻止:不行,那樣她的傷永遠好不了,怎麼去離婚?萬一她報警,警察在咱們家進進出出,就算不把你抓走,臉也丟盡了。
大哥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會兒,無語地走開了。
姐和姐夫都勸我:
現在的人有幾個不出軌的,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你也別太當回事。
你要是離了婚,以你的性格,再找個新媳婦不容易,你又不捨得花錢。
小珊吧,其實除了這事,也算是蠻好的,年輕、漂亮、不貪財、性格温順,孩子也帶的挺好。
你説往後還上哪兒找這麼個媳婦?
她就是自小生活在重男輕女的家庭,連大學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掙的,獨立慣了,一旦自己沒有收入就恐慌,人一恐慌就會慌不擇路,做出些荒唐事。
她也不想寄人籬下,不想只做個家庭婦女,想要自己乾點事業,現在的女孩子不都這樣嗎?你往後順着她點,多支持她,不就好了?
他們説了那麼多,但我只抓到一個重點:要是離了婚,我指定娶不上媳婦了。別説再娶,恐怕我連女色都不敢近了。
前半輩子沒近過女色,這一近就直接到了巔峯,結果給我摔得這個慘。這一塊心理陰影,這輩子我沒有信心走出去。
可是憑什麼我要順着她、支持她?她給我和我家人帶來這麼大的傷害,給我們家蒙羞,我還要比從前對她更好?我做不到。
我甚至都不想靠近她了。那些露骨的對話、骯髒的畫面,時刻在我腦中盤旋,攪得我像暈車一般難受。
有一天我實在受不了了,半夜裏把小珊拖起來扔到門外,隨即鎖了門。
此時是初冬,她穿着單衣。我就要讓她凍一凍,見識見識我的厲害:你要是繼續賴着不走,我會一直折磨你。
可不過一會兒,我就驚慌失措地打開門把她拉了進來:她太瞭解我了,她大聲叫喊、使勁拍門,吵得鄰居都出來了。我丟不起這個臉。
我換了一種方式:把她鎖在卧室裏不讓出來,定時給她送飯,不至於餓死就行。
可第二天,這一方法也宣告失敗:她不吃不喝,想把自己餓死在這兒。這可不是我要的。
後來我只好發動全家人輪番給她洗腦,威逼利誘,軟硬兼施,試圖把她勸走。
但她始終油鹽不進、無動於衷,就一句話:分財產,兒子給我,離婚。
我怒扇了她一耳光,咆哮着:沒門!別想從我這兒帶走一分錢!更別想靠近我兒子!
此時我真是後悔極了,當初為什麼沒把房子買在婚前?自己只一心想着要過一輩子,就沒想過對方願不願意?
可這後悔馬上就被驚恐替代了,小珊説:要是不給,我就把這一切都寫出來,發到網上,貼滿全市,讓所有人看看這個家裏都發生了什麼!
她覷着眼睛,嘴角微勾,勢在必得的樣子。我真想一拳打碎她那無恥又無賴的嘴臉。
她見我高高地揚起了手,不但不躲避,還把臉湊過來:來呀,使勁打,把你大哥也叫來一塊打。你們不就是人多力量大嘛,打女人小菜一碟。
我的手抖了又抖,最終沒有落下去。我得控制住,把她打傷了又得養着,我現在一分錢都不想花在她身上了。
我使勁把她推倒在地,對她咆哮:你就不為你兒子想一想嗎?你做出這等事,還賴在這兒不走,你讓他以後怎麼出門見人!你太自私了!
一説到兒子,她沉默了,不再是一頭好鬥的獅子,收斂起“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氣勢,低頭啜泣起來。
你個蠢女人!我厭惡地丟下這一句,轉身離開。
6
兩天後,我把小珊的手機還給她,告訴她她自由了。
她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起來洗漱,吃飯,然後穿衣打扮準備出門。
我冷冷地問她:還要去見他們?
她轉回頭看着我,嗤笑道:不然呢?我得掙錢呀。
我一拳頭砸在了牆上,咚的一聲,鮮血都噴到了我臉上。
大姐緊張地跑過來看了看,什麼也沒説,嘆了一口氣,走開了。
小珊冷冷地看了一眼我的手,徑自朝大門口走去。
我強壓着怒火冷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遂拿起桌上的手機和摩托車鑰匙,跟了上去。
我本想悄悄地跟着她,看她是出去散散心,還是真的去見男人。我不信,都到這一步了,她還是不知道懸崖勒馬。
但走到一個紅綠燈路口,就被她發現了。
不,她的表情告訴我,她知道我會跟着,她也沒想躲着我。她似乎已經豁出去一切,自虐、虐人,哪怕因此丟了性命,也不在乎。
果然,她一邊輕笑着看着我,一邊拿出手機開始撥號碼。
雖然聽不清她説什麼,但從她的表情和姿態,可以看出是在和那種關係的男人講電話。
此時我的心已經死透了,毫無波瀾。
我知道她的心態可能處於崩潰的邊緣,她可能已經厭世,對一切已不在乎,因此故意往死路上走,把自己拖入深深、深深的地獄。但我已經不關心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跟着她。
不一會兒,她果然上了一輛奧迪車。
我加足馬力也跟了上去。
他們在市裏最繁華的街道下了車,開始一家店一家店地閒逛。
我在馬路對面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們。看着小珊挑衣服、試衣服,看着男人付款,看着他們説説笑笑,牽手擁抱,深情對視,眼神釋放着性的默契,儼然一對陷入熱戀的情侶。
小珊還時不時向我這邊瞥一眼,眼神是無所謂的,挑釁的。
她知道我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們怎麼樣,甚至連跟她説句話都不敢,她把我七寸捏得死死的。
我的怒火又燃起來了,在胸口轟隆隆作響,振得我控制不住地發抖。我咬緊牙關、拽緊了拳頭,又深呼吸了幾次,才把快要蹦開的閥門壓住,沒有衝上去打他們。
終於,小珊手裏拎着一個新買的名牌包包,男人手臂上也掛滿了大包小包,一起走向了車子。
我把摩托車打上火,準備跟上去。
男人卻只是打開後備箱,把東西放進去,然後牽起她的手,悠然步行着往前走去。
我順着他們前進的方向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那家豪華酒店。
我轟一聲加大油門,斜穿過馬路,停在了酒店門口,等着他們過來。
男人並不認識我,而小珊一路都淡定自如。上台階時她故意落後兩步,轉回頭看着我輕蔑地笑了笑。
怒火在我胸中如野獸般吼叫着,它們早已積攢了宇宙的力量,只待一朝爆發,摧毀一切。此時,我終於下定決心將它們化為行動。
等他們登記完進去後,我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撥打110,舉報有人在這個酒店做非法買賣活動,並把小珊的手機號和身份證號報了上去。
十幾分鍾民警就到了,直接去前台問到了房間號,接着迅速上樓去了。
我踅到我的摩托車旁,蹲在灌木叢後,冷冷地看着酒店門口,想象着一會兒那個賤女人和她的姘頭在民警的鉗制下如何狼狽地走出來。
哼,你不就以為捏住了我的七寸,我不敢造次嗎?你不就欺負我老實懦弱嗎?給我戴綠帽還不避着我點,如此明目張膽,如此肆無忌憚!
可你忘了我是個男人!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綠帽子!你踩着我的底線使勁地踐踏,就別怪我用最絕情的方式送你下地獄!
我已經不在乎什麼面子裏子了。
面子能當飯吃嗎?能當錢花嗎?能減輕我心中的痛苦嗎?不能!面子就是個毫無用處的東西,我已經把它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一天,是我策劃了半個月的結果。妻子犯錯卻要分我財產還要兒子,我策劃半月,讓她人財兩空
從知道那個賤女人不想淨身出户開始,我就找了個律師諮詢。
律師告訴我,我們簽訂的婚前協議不符合規定,是無效的。不過過錯方可以少分或不分財產,還需給無過錯方賠償一定的精神損失費。
但私自蒐集的證據會侵犯他人的隱私,往往是無效的。那麼如何取得合理合法的證據呢?律師就給我出了這個主意。
警察出警後,無論倆人的罪名成不成立,他們在酒店苟且的事都會被拍攝下來記錄在檔,到時候就可以調出來用作證據。
這段時間之所以能夠“卧薪嚐膽”,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我都計劃好了,等那個賤女人被治安拘留出來後,我就開始起訴離婚。
我不擔心兒子會被判給她,一個沒有收入只能靠賣的女人,怎麼可能獲得撫養權?笑話!
而使我頭疼的財產分割問題,也將迎刃而解。
儘管可能還會被她分走那麼一點,但一想到我已經得到了一個兒子,又睡了那個女人好幾年,在此期間幾乎沒花什麼錢,我就忍俊不禁。
她加在我身上的那些傷害,可以一筆勾銷了。
終於,我如願看到了那個畫面——一男一女,男的我不認識,女的是我曾經愛得死去活來、如今即將要棄如敝履的媳婦,他們被警察押着,一前一後地走下了酒店的台階,走向了停在路邊的警車。
四周很快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遠的,近的,紛紛拿出手機拍照,笑着,竊竊私語着,或電話或語音地跟親朋好友分享着這一刻。
我點開朋友圈,竟然出現了刷屏。
幸好那幾個刷屏的網友,只是純粹的網友而已,我們互相沒見過,哪怕在這裏面對面,依然不知道誰是誰。
這世界真奇妙。
那對狗男女一直低着頭,女人的臉上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氣,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冷漠和絕望。
她手上的鐐銬卻發出生動悦人的寒光,如冬日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我回憶着她今天挑戰我的底線時的自鳴得意和種種豐富而生動的表情,心裏就莫名地解氣!
她絕對想不到,我這個一向老實懦弱、視面子如天、兩個月前還在苦苦求她迴歸的男人,竟然能對她下如此狠手。
我覷着眼、翹着嘴角,心裏狠狠地為自己的改變和果決點了幾個贊。
然後戴起頭盔,跨上摩托,絕塵而去。
身後,那鐐銬的寒光在我的腦海裏狠命地翻攪一番後,終於消停了,安靜地淡去,如同正漸漸散去的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