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外逃歸案人員講述逃亡故事:聽到警笛嚇得筷子掉地

由 回秀蘭 發佈於 綜合

鋪開追逃作戰圖,廣東省追逃追贓戰果逐年遞增:2015年,128人;2016年,147人;2017年,170人;2018年,237人。2019年再創歷史新高,共追回外逃人員506人,包括“百名紅通人員”2人,追贓金額11.83億元人民幣。

追逃工作勢如破竹、一往無前的背後,是外逃者們的防線崩潰、節節敗退。顛沛流離與貧病交加、妻離子散與精神煎熬……筆者日前採訪了多名外逃歸案人員,他們用切身血淚教訓和切膚之痛,勾勒出外逃生涯的悽慘與悔恨。

表現1:貧困交加

擺地攤賣工藝品謀生

“外逃那段日子,我不敢住旅館、賓館,每到一個地方,我就在當地醫院大堂過夜,或是乾脆在野外搭帳篷……”

郭海文,清遠市清城區源潭鎮原黨委副書記,逃亡時,他騎單車一路向西,從清城出發,經肇慶到廣西梧州,輾轉4省份13縣市,最後到了雲南大理。

“有想過放棄!我騎車至雲貴高原時,海拔越來越高,高原反應越來越重,加上天氣開始變冷,騎行變得十分困難和緩慢,心裏打了退堂鼓。”但不敢面對法律制裁的郭海文沒有回頭。

時刻東躲西藏,長期顛沛流離,這是外逃人員最真實的寫照。但逃亡生活的殘酷,遠不止於此:貪腐贓款日漸耗盡,又不敢使用自己的身份證件,打零工和擺地攤,成為了不少在逃者有限的謀生手段。

“在菜市場附近的人力市場,我做沿街攬活的臨時工,小工、搬運、保潔,什麼都幹。那裏攬活的民工不少,一整天也攬不到活的情況經常發生。”為維持日常生活花銷,除了到人力市場攬活外,郭海文還在當地人民路擺起了地攤,賣起了工藝品,在朝不保夕中苦苦掙扎。

與郭海文“倉皇出逃”不同,一些腐敗分子抱着“海外即法外”的僥倖心理潛逃境外。為了上多一道“保險”,有的還會通過各種手段取得逃往國公民資格或永久居留權。

然而,即使潛逃海外,他們依然逃不出“苦”的底色。

對這種境外逃亡的艱辛,何權昌感受尤為強烈。這位後來退贓達5.96億元的中山市原國土資源局局長,更是以自身經歷為誡,寫下了《呼籲在逃人員早點回國投案自首書》。

他寫道,在海外逃亡生涯裏,因為不懂英文,他根本沒法外出買東西與生活。實在要買,都是晚上6時後出門,因為菜價便宜一半。看着根本聽不懂的英文電視節目,成了他僅有的娛樂。後來輾轉香港,他住過劏房,為了省錢,有時候一天只吃一個麪包、一盒餅乾。“生活十分艱苦,有苦只有自己知道。”

何年是歸日,雨淚下孤舟。在短則數年、長則數十年的煎熬中,苦成了外逃人員最深刻的記憶。

表現2:草木皆兵

思念親人卻不敢打電話

“一開始幾年,我沒辦法工作,整日東躲西藏,內心像驚弓之鳥。一次正在租的房子裏吃飯,聽到外面有警車的警笛聲,嚇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我怕房東看出破綻,很快就退了房子走掉。”外逃歸案人員董亮生説。

董亮生是中國人民銀行南雄市支行原計劃金融管理股股長。在逃亡的20年間,他每天在恐懼中過着沒有尊嚴、沒有自由的生活,有家不能回,思念親人卻連電話都不敢打,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稍有風吹草動就心驚膽寒。

在恐懼的支配下,外逃生涯吞噬了這些人的健康,耗盡了他們的精氣神,掏空了內心所有的積極情感。很多外逃人員患上了心臟病、高血壓、糖尿病等慢性疾病,成了滿頭白髮、滿身病痛、每天“拿藥當飯”的“藥罐子”。

境由心轉,相由心生,這甚至導致了追逃雙方“對面相逢不相識”的弔詭局面。

“如果不是有飛機安全員的指引,我幾乎認不出他,他坐在那兒,肚子大大的,臉色黑黑的,眼袋耷拉着,和當年意氣風發時完全不一樣。”省追逃辦有關負責人介紹“百名紅通人員”黃平回國投案時的情形,“類似的場景,實在太常見了!”

唯有主動投案,才能得到解脱。“我在外面確實有很大思想負擔,回來之後很踏實。”回國投案後,原廣東健力寶集團副總經理於善福直言。

表現3:骨肉離散

爺爺過世作為孫子不敢回

“沒有朋友,又不敢和家裏人通電話,生怕害了親人。”外逃人員拋出的這句話,是他們外逃生涯的又一沉重註腳。

選擇逃亡,意味着割捨掉親情,放棄含辛茹苦將其養大的父母、相濡以沫的妻子和寄予厚望的子女,活成一個“孤家寡人”。親人,成為了這場“囚徒困境”的無辜犧牲者。

佛山市南海區原房地產交易所所長黎健雄舉家潛逃。妻子廖某娟回國探望,被有關部門依法採取強制措施。2012年,黎健雄的爺爺過世,作為孫子的他未能給爺爺送終。“他一見到我們就哭,老人一方面很想兒子回來,另一方面又怕兒子回來要坐牢,心裏很矛盾。”接觸黎健雄父親的辦案人員回憶。

但有的人不信邪,拉着家人逃亡,最終結局一定是雙輸。

陳運波,揭陽市惠來縣公路局原副股長,涉嫌貪污罪,被抓獲時已62歲。追逃人員依然清晰記得,在進門之後,陳運波衣着破舊,房子狹小陰暗、髒亂無序,令人意外的是其妻子賴某卻顯得異常平靜,似乎得到了解脱。

原來,陳運波在潛逃過程中,長期和妻子窩居在一間月租只要150多元的小屋裏。為討生計,他們在小飯館裏當清潔工,每天只有20元的工資。“因不敢用身份證,為了生活,多苦多累的活,我也幹。”陳運波無奈地説。

外逃不歸,“獵狐”不止。事實證明,天羅地網之下,出逃終將無路可逃。奉勸所有的外逃人員迷途知返、儘快投案,組織和家庭才是人生最温暖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