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黃磊!”你的微博,刺痛了2.8億農民工的傷疤

作者 | 顏小乙

來源 | 顏小乙(ID:niduDJ)

黃磊發了一條憂心的微博,孩子開學了,他想孩子。

“再見了,黃磊!”你的微博,刺痛了2.8億農民工的傷疤
這條微博,道不盡為人父母的無奈。

而在開學的這個節點,又有一批留守兒童,走在了孤軍作戰的戰場上。

又有一批農民工父母,被迫與孩子分離。

前幾天,也是北大的報道日。

在名車、名牌聚集的人羣裏,出現了一個文弱、樸素的女孩。

她就是因為高考志願填報考古,爆紅了一整個暑期,引發4億人討論的鐘芳蓉。

她一聲不吭,安靜地揹着書包走過,臉上沒有絲毫的喧囂,只有平靜的書香氣。

這個場景,讓我想到了幾天前,她接到北大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臉上也有着相似的清冷。

學校的領導,老師,同學,幾十號人將她團團圍住,站在最前面的鐘芳蓉,個子小小的。

主持人説,大家一起喊茄子,她擠了擠,還是沒擠出一個笑。

在這樣的環境裏,鍾芳蓉很拘束。

她不是高冷,只是孤僻,她並非厭世,只是習慣像個刺蝟一樣,將自己蜷縮起來。

爆紅過後,褪去寒門貴子光環,大家似乎都遺忘了留守女孩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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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芳蓉的家,坐落在湖南耒陽的一個小村。

這裏的瓦房高低錯落,四周環繞着低矮的山,咿呀學語的孩子,揚着脖子在街上奔跑,老人拎着板凳,坐在村頭張望。

8個月大,爸媽就外出打工了。

村裏像她一樣的孩子,有很多。

他們一年到頭,見不上爸媽幾面。

過年的時候,孩子們守在街頭,苦苦地盼着父母歸來。

但等父母走近,暌違已久的人乍一相見,記憶總會丟下一大截,彼此都很生疏。

鍾芳蓉張張嘴,喊不出一聲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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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熟。”

這樣的“冷漠”,持續了很多年。

少女的青春,疼痛的回憶和父母有關,遇上難熬的日子,也無人訴苦,她只能寫日記,或者撲進書海里。

《面對面》記者問她,那他們回來後,和他們親嗎。

女孩眨眨眼,也不是很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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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種隱秘的悲傷。

她看起來倔強、沉穩、早慧,而當提起父母對她的關懷,年輕的女孩一度失控,肩膀抖動,掩面而泣。

大家只看到了她的幸運,寒門貴子,一舉改變了一個家庭幾口人的命運,實現了階層的跨越。

卻沒看到她的淚,孤獨,缺愛,無助。

但實際上,這只是一個縮影。

從她身上,我們可以洞見,千千萬萬留守兒童的脆弱。

山西永濟。

老人牽着孫子,送別女兒回城工作。

媽媽準備上車的時候,5歲的小孫子突然拉着車門,哭喊着,不讓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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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容不下肉身,他鄉放不下靈魂。

為了孩子的未來,車上的女人,忍痛撒手。

回城的車走遠了,孩子跟在車後面追。

車子開遠了,他跟不上了,留在原地,久久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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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的爸媽,假期結束了,也要回鄉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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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和爸媽一起走,跑回屋裏,將自己的衣服、鞋,胡亂塞進塑料袋。

但等轉身,爸媽已經走遠。

這孩子拎着自己的東西,愣在原地,哭得淚流滿面。

前段時間,網上熱傳一段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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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兒童揮着手,開心地跑向監控攝像頭,女孩張開雙臂,做出了擁抱爸爸的動作。

嘴裏喊着,“爸爸,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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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被留守的孩子,心中都攢着一把酸澀、無助的淚。

農村留守兒童孤獨的剪影,就這樣停留在大時代的角落裏。

這個羣體也許是最弱勢的羣體,他們是最孤獨的一代。

“我有時候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流浪狗。”

這是來自大涼山農村留守兒童的心聲。

“我喜歡過年,過年爸爸媽媽就能回來,我也不喜歡過年,過了年,他們就走了。”

這是留守兒童作文中的一句話。

26歲的李雪上小學那年,父母外出打工,她跟爺爺一起生活。

爺爺年紀大了,自顧不暇,於是她野蠻生長。

不知道洗髮水是什麼,也買不起,用洗衣粉洗頭。

小時候吃鼻涕,村裏的孩子看到了,笑她。

“快看啊,她髒死了!”

小朋友疏遠她,她只能緊緊地扯住衣服,雙眼通紅。

隨着長大,無助感越來越強。

李雪開始用小刀,在手臂上劃字。

鮮血流出來,吃痛,她也不管。

“我覺得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愛我”。

翻開農村留守兒童的生活,其實遠遠要比字面上的孤單,還要凌厲。

他們活在話語權之外,主流世界之外,被迫在孤單中煎熬,承受着城市化帶來的創傷。

貴州深山,零下六度,2000多米的海拔上飄起了雪花。

留守兒童梁訓,揹着一簍子柴,踩在崎嶇的山路上,腳下太滑了,他跌倒,又踉蹌着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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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他趕緊燒火。

一碟酸菜,一盆苞米飯,這是梁訓每天的伙食。

記者問他,吃過的好吃的,有什麼。

“豆腐。嗯..還有豆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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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完, 梁訓靦腆地笑了。

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哥哥在鎮上讀書,他一個人,住在這座黑漆漆的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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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髒得看不清顏色,黑灰積攢了一地,房子是磚砌的,一到冬天,屋裏鑽風,但他沒錢燒煤。

記者問他,你怎麼照顧自己啊。

孩子不作聲,再開口的時候,眼裏閃着淚花。

“沒關係啊,我自己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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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訓説自己苦,爸爸也很苦。

爸爸總跟他説先哭後甜,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他像是住在圍城裏的人,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屋外的光,也照不進來。

這是一隻孩子的手,指頭被嚴重凍傷,粗得好像彎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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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皺巴巴的,像樹皮,裏外都是一層厚厚的繭。

冬天太冷了,孩子正在用嘴哈氣,為手取暖。

而她,和梁訓一樣,只是697萬農村留守兒童中最稀疏、平常的那幾個。

2018年的時候,全網都在流傳冰花男孩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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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裏的孩子是個留守兒童。

那天是學校的期末考,他趕了幾里雪路,站在教室裏,頭髮和眉毛,裹上了厚厚的一層雪霜。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和黑毛衣,小臉蛋兒凍的通紅。

身後的同學,看着男孩奇怪的造型大笑。

而我看到這狼狽的樣子,想到那孩子揹着沉甸甸的書包,迎着風雪,獨自從山間穿過,心裏一緊。

踏入山區,遠山重疊,茅屋房舍零星散落。

鏡頭拉近,被曬得黝黑的孩子,那些小小的身影,很快隱沒在了羣山裏。

他們的悲傷,無人知曉,又或者,很快被忘記。

然而,他們留給社會的痛,卻越來越深。

他們是最迷茫的一代。

看過一組嚴肅的數據。

2012年,中科院做了一個全國性的留守兒童調查,得出的結論是:

農村地區留守兒童,34%的孩子有自殺傾向,其中有超過9%的孩子曾經嘗試過自殺行為。

這也許,是被低估了的數字。

2015年,貴州畢節,4名留守兒童,服農藥,集體自殺。

最大的哥哥,13歲。

最小的妹妹,5歲。

事發的時候,哥哥躺在地上,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穿着髒了的黑色T恤,衣服已經開線。

他的眼睛緊緊地閉着,嘔吐物打濕了頭髮,手邊是一封遺書。

“謝謝你們的好意,我該走了。我曾經發誓活不過15歲,死亡是我多年的夢想,今天清零了!”

悲劇的背後,是極其慘痛的事實。

幾個孩子的父母早離婚了,母親走了,父親長年在外打工。

走進他們的家,就進入了另外一個凋零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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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白雪公主書包,顯眼地墜在地上,整個屋子放眼望去,根本不像是孩子吃住的地方。

傢俱破破爛爛、被子裹成一團髒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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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做的鞦韆垂在空中,四周到處都是垃圾。

事發前,十幾歲的哥哥不去上學,不知道去哪了,誰都找不着。

老師打電話給孩子爸爸,孩子爸支支吾吾。

“老師,他不讀了,我讓他退學。”

也許在這孩子的心理,他一直都是孤島,和這個世界,從未有過完整的牽連。

未來被斬斷,也只在一念之間。

悲劇不是第一次發生。

2008年,安徽少年自殺;

2009年,留守女高中生燒炭自殺;

2011年,3名兒童喝農藥自殺…

每一年,都有留守兒童死去。

每一個孩子死去的背後,都是不被關注的悲喜和無人問津的疾苦。

農村的留守兒童問題有多嚴重?

一個10歲的男孩提起父母扭頭就走;

上小學的女童説“媽媽是多餘的”;

西北農村的留守兒童,在社會流浪,媽媽勸兒子回校上課,話沒説完就捱了兒子一耳光。

他們孤單,缺愛,脆弱,他們本可以拿起書本,走向外面的世界。

有人,卻放下了課本,拿起刀、斧頭,和心靈歸處那破碎的世界同歸於盡。

而留給我們的問題是,到底該如何,才能拯救這些被遺忘了的少年?

一個得不到愛,得不到教育的人,對自己,對社會,不可能有責任感。

除了父母的陪伴,更長遠的思考迫在眉睫。

教育,是一場急切的救贖。

那些沒有接受教育,中途輟學,學壞了的留守兒童,長大後,他們的孩子也會是留守兒童。

而那些抓住教育的繩索,穿過高考那道窄窄的門的孩子,有着更廣闊的選擇。

正因此,在我們看不到的大山深處,上演着一些温暖的故事。

今年2月份,湖北恩施。

女孩穿着棉衣,窩在帳篷下,手裏拿着一部手機,正在上網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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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家人翻了幾座山,才找到如今這個信號穩定的地方。

大涼山,阿老幺你各要走2小時的路上學。

她獨自居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土胚屋。

睡覺的地方,只有一塊木板。

冷了,她就在地上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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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害怕的就是下大雨的時候,漏雨的土房子會被雨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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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幾次大雨之後,屋頂已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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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有口大鍋,下面墊着石頭,那是她做菜的地方。

她撐開化肥袋子裏,撿了一些菜葉子,扔進鍋裏,動作很熟練。

父母從她10歲後就不在身邊了。

砍柴、燒火、打水,這是她下課後的生活。

而當鏡頭一轉,開裂的土牆上,有幾行用白粉筆寫下的字。

6點起牀

6點半吃飯

7點上學

在牆的另一端上,還有幾行令人淚目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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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詩。

她説,自己只有一個願望。

努力讀書。

王爾德説:

“我們每個人都深處溝壑之中,但是總有人抬頭仰望星空。”

小桃14歲,家在雲南的深山裏。

媽媽在她一歲半的時候去世了。

爸爸外出打工,她和奶奶留守在家。

奶奶常説,你不要窩在這個山溝溝裏,讀好書,走出去。

老太太捨不得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錢,錢都花在了孫女身上。

她重病在身,經常發病。

老太太一暈倒,就會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醒來後,她抓着孫女的手問,

如果我死了,你們怎麼辦?

小桃沉默,安靜地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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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用粉筆,在木板上,寫下了幾行字:

努力學習

珍惜時光

不要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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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能做的就是拼命成長,趕上奶奶老去的速度,給奶奶一個好的晚年。

大山深處的留守,阻擋不住一路奔跑的腳步。

向陽而生,時間會開出一朵花來。

留守兒童之殤,是一個社會問題,未來只會隨着城市化進程不斷加深。

寒門教育不死,就是這些農村留守孩子的希望。

看過這樣一段視頻,

留守兒童給父母發視頻電話。

女孩把頭紮在胳膊裏,哭得抬不起頭,對着電話喊。

“媽,我想你,我天天想你。

我想去找你,我想你...”

媽媽隔着視頻,也哭。

“傻孩子,上好學,有出息。媽砸鍋賣鐵,也讓你上。”

女兒哭着説:“媽你不要哭了,我好好學習。”

於是我們看到了這樣割裂的兩個世界。

每一個留守兒童,心裏都積攢了一把酸澀、無助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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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農民工家長,肩上都扛着幾十斤不敢卸下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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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聽人説,讀書有啥用,名牌畢業也不一定有好工作。

每次聽到這種話,我嗤之以鼻。

你沒窮過,你不懂。

那些城市裏的孩子,一出生就有城市户口。

可以用高端奶粉,一年花20萬進私立幼兒園,私立學校,拿幾百萬留學,降維打擊,回到城市找份不錯的工作。

然而大山裏的孩子,出生沒有紙尿褲,喝着玉米糊長大。

他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父母豁命流血流汗流淚,省出來的。

一年1萬2的學費,他們拿不出。

農村孩子努力18年,也許才能和城市孩子,坐在一間星巴克喝咖啡。

魯迅先生講,願中國青年都擺脱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的話。

小悦希望,能有越來越多寒門貴子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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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是自己的人生解藥。

一個人的故事就是中國的故事。

這些殘忍的社會現實,就像一座座高山,壓在每一個留守兒童的家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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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笑的時候,似乎要把整個世界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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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孩子的心靈歸處,需要愛、撫慰,和教育。

最弱勢的留守兒童,需要有人為他們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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