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人這一生,最難活出自己的季節

由 諸葛寒香 發佈於 綜合

我曾問過自己一個問題:“一個人應該要活成什麼樣子?”有人説,是想你所想,愛你所愛,或者不是活出自己討厭的樣子就好......

每個人都只能活一次,誰也沒有辦法告訴你:“什麼才是最好的樣子”。好比春天不知道秋天的事,夏天不知道冬天的事,所以春夏秋冬,只按照自己的季節生長。

四時人生就像這四季風景,是春天就百花開,是夏天就繁茂,是秋天就落葉,是冬天就山明水淨。

人這一生,活有自己的季節,足矣。


網上有一個話題:如果春夏秋冬是形容詞,哪位民國作家的風格是你心中的春夏秋冬?

一個人的回答我尤其喜歡,秋天是梁實秋,雖然不是特別瞭解,但是覺得“他太秋了”。無論處於人生哪個季節,即使在人生之秋,也能把生活過得“雅緻”,活得像一朵花。


這樣的人,有一種獨特的生活氣質。無論季節如何,無論晴雨冷暖,他的精神、面貌、氣節和性情,始終不變。

就像一年四季的風景,雖各有特色,但也能敏鋭地感覺到,春暖,夏茂,秋美,冬明淨。

今天苗客尋着四季的腳步,看一看那些活出自己季節的民國作家。



冰心 |心懷陽光,愛你所愛

春天是冰心。她像濃郁的春光,以最温柔的方式喚醒愛與希望。


讀她的《繁星春水》,彷彿能看見人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青草綠,百花開,春光瀲灩。

“童年啊,是夢中的真,是真中的夢!”讓人看見了,年少時純真的童年,純真的心。

“弱小的草呵!驕傲些罷,只有你普遍的裝點了世界。”小小青草,在百花爛漫的季節雖不起眼,卻也找到了自己的意義,一株株連成一片,令看得人,湧出了一大羣的活潑、力量與希望。


民國之後,是冰心生活最黑暗的時期,被下放勞改,住在牛棚裏。可是在她的詩句裏讀來讀去,始終不見一點失落,一點喪,像大地上的花朵,面朝藍天,頂着一張沒有憂愁的臉。

她曾送給友人的一段話:“愛在左,情在右,走在生命路的兩旁,隨時播種,隨時開花,將這一徑長途點綴得香花瀰漫,使穿枝拂葉的人,踏着荊棘,不覺得痛苦。”


所以她説,即使年老也要保守一點天真要直到轉入另一世界時為止。

在各種各樣的春天裏,有荊棘,有泥濘,但只要我們都心懷陽光與希望,一路上,愛你所愛,做你所想,所遇即花香,所遇皆美好。



汪曾祺 |人言夏日苦,我愛夏日長

到了夏天,便想起了汪曾祺。


想起他早早起來“寫大字一張,讀古文一篇”;趁露水未乾,跑去看那“短命的牽牛花”。到了中午,用繩子吊着西瓜浸入水井,下午剖開,“咔嚓”一刀,“連眼睛都是涼的”。

他説:“夏天的早晨是舒服的。”這是他夏天的快樂。


我有時不解,夏日苦熱,炎炎酷暑讓人覺得難受,突然而至的大風大雨讓人急得跳腳,他還能把這樣的夏過得快活。一再讀他的文章,看他寫的童年往事,原來也會叫人回憶起自己的童年。


捕蟬裏他説:“北京的孩子捉蟬用粘竿──竹竿頭上塗了粘膠。”也想起了我小時候,竹竿彎成一個圈,在大蜘蛛網上一絞,圓圈裏絡滿了蜘蛛網,再往蟬一撲,就能把蟬輕輕粘住。

讀到文人雅客嗤之以鼻的梔子花香“撣都撣不開”,簡直讓人受不了,他卻説:梔子花就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自己也突然噗嗤一笑。


不得不承認,汪曾祺有一種能力:無論如何都能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方式,讓別人沉浸在回憶裏微微一笑。

人生最美好,當是年少的夏天,可是,當人生走到了夏天,我們也要長大。

古人説:“夏,假也。” 假,就是“大”的意思。而長大的並非只是萬物,還有我們自己保持快樂的能力。

因為有時即使不得不感受那些苦和那份熱,也要明白與相信:人生最重要的,是快樂。



郁達夫 |草木一秋,人生一秋

秋天非郁達夫莫屬,光是他的名字就已秋意十足。


而讀《故都的秋》,又能激起一個南方人對北平所有的嚮往。

在秋初來乍到的時刻,南方還毫無知覺,北平的秋已十分清晰。出門賞秋,有“陶然亭的蘆花,釣魚台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鐘聲”。

就算不出門,在屋裏,可以聽秋蟬聲開始衰弱。槐樹也落了蕊,鋪得滿地都是,可以踏上去,就算聲音也沒有,氣味也沒有,感覺一種極微細極柔軟的觸感便也足夠。


郁達夫説這時,還可以在北平租一小院。“早晨起來,泡一碗濃茶,向院子一坐,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綠的天色,聽得到青天下馴鴿的飛聲。從槐樹葉底,朝東細數着一絲一絲漏下來的日光。”

可實際上,郁達夫的一生略顯“蕭瑟”,恰如深秋的風。作為一個作家,不僅以筆鋒斥責法西斯,也以行動變成一個戰士,走到反戰的前頭,到如今屍骸仍下落不明。


只是剛好在寫下這篇文字時,處於人生較為閒適的時間,便看到了碧雲天,黃葉地。

秋總是有兩副面孔,蕭瑟與靜美。所以不要一貫地感嘆秋風蕭瑟,山河沉寂,也要看到草木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的成熟與從容。

此時此刻,若是遇上了,不妨放下外頭的工作,忘了那一頭的蕭瑟,讓身心短暫休息,靜靜地享受此時的天,感受此時的風。



魯迅 |真的勇士敢於直面冷峻

魯迅是嚴冬。他筆下的文字嚴肅而冷峻:


從來如此,便對嗎?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猛獸總獨行,牛羊才成羣......

他也是一個衝鋒的勇士:在人人説假話的年代講真話,在人人麻木的年代擁有充實的心靈。

那個時代,有厄運,有悲慘,有時也看不到希望,他把這樣的時代視同一株“梅樹”。枝幹衰老腐朽到不成樣子,但是到了嚴冬,“一忽兒挺生一兩條新梢,又回覆到繁花密綴、綠葉葱蘢的景象。”


言語雖犀利,但正是因為愛着自己的國家,才恨不得人人都能直面冷峻,直面現實。疾聲背後,他以勇敢的心迎接悲慘,以百倍的勇氣應付不幸,相信一切都將像那梅樹一樣,挺生新枝。

魯迅,猶如嚴冬的凜凜寒風,雖刺骨得讓人生疼,帶給人的卻是直抵人心的忘不掉的吶喊。

一如人生,經歷了冬,才知春的美好。


春夏秋冬季,各有各的個性,温暖的,涼意的,靜美的,凜冽的,而每個人也都是如此。

如今,季節也馬上就要變幻,時光也漸漸老去,但無論是哪一季,願你都能活出自己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