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一度懷疑,“善有善報”,是不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表現。
現在,以我四十多年的人生過往,回頭來看這句話,應該是這樣的:沒有人可以永遠被善待,這不符合人性,但“物以類聚”,卻是對的。
善良的人可以被善良的人看到。
這是對“善有善報”,最好的解釋。
這一年多,一直很喪。好在作為一個學文科的人,我從來都善於表達。於是“表達”讓我向外去尋找力量,去借力讓自己內心變得強大。
正是這種自發向外地“借力”,讓我認識了好多人。由於我媽身體力行教給我的善良,讓我遇到同樣善良的人,用柔軟的善良,給我以力量和温暖。
慧,便是其中一個。
説到和慧的相識,是源於我們一起到海淀參加過父母訓練營。一起上過7節課,聊過天,交流過關於婚姻,親子的話題。
後來結營後好久,才加了微信。慢慢又熟絡了起來。
慧今天跟我聊起了她的奶奶。在電話中。
慧説奶奶是這個世界最有智慧的人。奶奶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這份安全感足以讓她在以後的一生中,來抵禦這操蛋生活甩出的任何考驗。
她和奶奶共同生活了10年,在江西的一個小村子裏。
在這個村子裏,她是個很出名的孩子。因為她的奶奶什麼農活都捨不得讓她做,別的孩子要去泥地裏裏幹髒活。
可她經常跑到別人家裏,使出混身力氣,幫人家犁地,一犁一上午,搞得一身泥土。回了家,被奶奶一頓痛罵,“我不讓你幹活,怕累着了不長個兒,你可好,跑人家使勁去!”
村裏有小夥伴家裏賣“折骨肉”。慧每天跑去幫夥伴從豬骨上往下剔肉,剔到連到筋骨的地方,太費勁了!慧忍不住問發小,“這剔不下來咋辦?”
“咬下來,再吐出來呀!”
慧大驚,回家告訴奶奶,以後我們不要再從她家買拆骨肉了,好髒!
奶奶笑了,“那下回你説,我咬下來了,可就吐不出來了。”朋友下次果然再咬了,就不吐出來,直接整塊肉吞下去了,因為不敢嚼。
我在電話這邊,聽着,慧笑着,説着。
我也笑着。笑着笑着,覺得眼裏温潤,鼻子發酸。
村子裏的孩子都羨慕她,因為鄉親們都知道,別人家在吃窩頭時,慧不僅在吃白麪饅頭,還用饅頭餵狗。
慧的爸爸是名記者,媽媽也是很早的小幹部,她出生在北京,被寄養在農村的奶奶家裏,十年。
後來她回了北京,媽媽脾氣暴躁,慧無法忍受,曾經十分“叛逆”,為了反抗媽媽的控制。
慧説,奶奶十年的愛,無條件的愛,教會了她做人要善良,做自己應該做的,不用想回報。
她為了女兒上學近,在女兒學校附近租了套房子。如今女兒要上高中了,打算退了這套,又在高中附近租了套。
這兩天正在打包,搬往新家。搬完所有的家當後,她請了家政公司,把房子裏裏外外,從玻璃到抽油煙機,到空調都清理了一遍,就連沙發,都給洗了。
人利利落落走了,房子,乾乾淨淨,留下來。
幫慧找家政公司的是個小包工頭兒,他不解,你這不有病嗎?姐,這小兩千塊錢,你乾點啥不行?
“打掃完,我心裏就踏實了,”慧淡淡地説,
“有些事,只是做給自己的,不用讓別人理解。”
奶奶在慧快三十歲時,病了。
她説,我可能看不到你嫁人了,但奶奶給你做了棉襖,你留着到時候穿。記住,無論你嫁什麼樣的人,這個人一定要是你喜歡的。不管別人怎麼想,樂不樂意,奶奶永遠是支持你的。
電話那頭兒,慧還在輕聲講着,我的眼裏卻蒙上了霧氣,越來越模糊。
慧説奶奶其實也經歷過一些事情的,可奶奶給了慧一個無比快樂的童年。這充滿愛的童年讓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一個人都應該首先具備讓自己快樂起來的能力。
快樂的童年可以治癒一生。
我就靜靜地聽慧講她的童年,宛若跟她穿越到了那個七十年代的小村莊,看到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那一羣農村的孩子。
慧邊講着,邊還給我發了照片,那些泛黃的,模糊的黑白照片,是屬於70後,獨有的記憶。
慧在講她的童年,也大概講了她的婚姻。她説,中年的婚姻大抵總是在相互包容中,慢慢走過。
我知道慧“看見”了我,她也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讓我“看見”她的,童年,生活,一路的成長軌跡和心路歷程。
我們這一路的人生過往中,總是有人“看見”我們,鼓勵我們,滋養我們,一路同行。
我給這些“看見”我們的人,取名叫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