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北京青年報對演唱會黃牛亂象進行了暗訪。記者在調查中發現，“黃牛黨”內部也存在着“上下線”的關係。“上線”黃牛除了掙門票錢，也掙“下線”黃牛的錢，甚至還會“坑”下線。A女士是一位底層的票務代理，她向記者曝光了一些關於票務代理“黃牛”內部的秘密。
演唱會海報，圖文無關
“代理”的擴張：上線發展下線
北青報：你做票務代理最初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
A:一開始做因為我自己有段時間比較有空，加上我自己也追星。從追星的角度説，本身他們會有很多的線下活動。我自己也想賺點錢，包括也考慮到了這個票務有點類似於那種微商私域運營。
北青報：你最開始是從哪個渠道瞭解到這麼一種賺錢的方式呢？你身邊有人在做嗎？
A:我之前的朋友圈裏加的人有做票務的。有一段時間他們是很大力地在招那個代理的。
北青報:那相當於你那時候也是作為他們的下線，是嗎？
A:對。
北青報:你的工作內容主要有哪些呢？
A:主要就是引流和發朋友圈，然後有訂單的就給上線報上去。我主要是跟買家那邊溝通，因為我現在算是比較比較底層一點那種，所以我不需要直接去跟更加上級的渠道去溝通。我的上線他會幫我把這一切處理好。
我有兩個上線。其中一個渠道不太好，他的活動就沒有那麼多。但是另外一個渠道的話他有比較多的活動：從音樂節到演唱會，包括港澳的演唱會和日韓的，甚至更加遠一點的美國那邊的演唱會都會有。
演唱會海報 圖文無關
關於代理費：從388漲到了888
北青報:你們需要交代理費嗎？
A:我們是需要代理費的，這要看你的上線是怎麼個收法。我當時是向上線一次性交齊代理費。
北青報:大概要多少錢？
A:我第一個上線的代理費是300。第二個上線他的代理費是588。但是第二個上線他是漲過價的。他在去年年底的時候是388。然後今年年初他開始大量招代理的時候漲到了588，現在他已經漲到了888。
北青報:也就是説他還在漲，是吧？那你現在做這個每做一單大概利潤能有多少？
A:這個也是個人定價，其實這一行價格自由度非常高，就像剛剛我跟你説那個代理費他一直在漲，其實不是這個市場的行情導致它在漲。是我自己的上線，他的個人決定。對，他決定要上調，因為他不想收太多“劣質代理”。
北青報:不想發展特別多下線是嗎？
A:年初那一段時間特別多小代理湧入這一行。我的上線精力有限，不想帶太多的下線，然後他也不招收未成年，包括一些不太靠譜的小代理他也不想帶。所以他就通過提高代理費來那高門檻。利潤這一塊其實也是自己定價，一開始他其實會告訴我們大概一個什麼樣的定價範圍。我大概是現在賣出去的單子的那個價格範圍上加100到300元。
北青報:也是根據演出的火爆程度來定的，是嗎？
A:對，他最基本的邏輯就是他的那個價格越低，加的越少，價格越高就加的越多。
水，確實挺深的
北青報:你剛才説你好像有被坑過的經歷，能具體説一下嗎？
A:一開始做的時候其實沒有想那麼多，以為就是比較簡單的發朋友圈引流，跟客户對接就好。但是做了以後就發現確實這裏“水”挺深的。之前那個算是坑我的那個上線，他會販賣假的周邊和簽名照，這個其實非常普遍。另外我當時最忍受不了他的一點是他回覆消息不及時，和價格更新不及時。
北青報:“價格更新”的意思是説比如説他掛在這兒的是這個價格，然後你再去問他的時候他會更改，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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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對。其實成熟一點的票務他們招代理，會拉一個代理羣。他那個東西的實時報價會及時更新在羣裏的。但我第一個上線他的價格是在朋友圈裏面更新，他會給代理分組，然後再發朋友圈。發了一個活動以後，他就在分組裏面再發一個價格，就僅代理可見的價格。但是他這種更新方式就相當的不及時。有時候你再去跟他確認的時候，他的價格已經變了，然後他回覆得又慢，就很容易流失客户。特別是前期剛起步的時候，他搞得他的下線非常難做。
北青報:他會給你什麼保障或者承諾嗎？
A:他一開始是有承諾的。他們發朋友圈招代理，還有包括你問他代理的事情的時候，他會給你發一些筆記也好，然後像圖片也好，給你發文檔也好，它裏面會有説明。其實他的保證也就是一種口頭保證，沒有什麼實際上的保證，所以就是看人品。他會口頭上保證他能培訓你，説除了跟客户對接發微信以外，其他的事情都由他包完。然後你不需要墊付資金，你不需要承擔資金上的風險之類的，就大部分都是這一種保證。
北青報:那你剛才説的培訓主要有什麼內容？
A:也是很看個人，像我第一個上線他給我的，他給我的培訓內容只有三個文檔，加起來5000字，有5000字嘛。但是我的第二個上線，他給我發的培訓內容就非常的多。從視頻到各種文檔，然後到平時日常其實他也會經常教你一些東西。
排斥同行，擔心惡性競爭
北青報：這些票務代理之間會不會相互有競爭之類的？
A：做的大一點的代理，他們其實都挺排斥添加同行，他們一般不會喜歡被同行加微信。它是有一個市場價，但是每一個人他都可以根據你自己的情況加價呀。所以他們自身是有一點自主的定價權的，所以他們會擔心就是彼此之間互相知道價格，造成一些惡性競爭。像之前也是NCT的演唱會香港場，就是有人刻意壓價，然後就導致他們拿票非常難拿。
北青報：黃牛怎麼判斷哪些活動的票會火？當黃牛需要哪些知識儲備，比如需要把自己變成粉絲嗎？
A：不需要吧，基礎的瞭解就行。誰紅誰的票就好賣呀，有流量的活動價格就高。而且市場裏的參與方很多，就算你自己不知道，但是主辦方開價高、同行賣價高，問你的人多，下單的人多也能知道了。黃牛定價是市場價，會根據市場情況波動起伏，就是像正常市場一樣看供需。
Q：那你這有沒有打算繼續發展下線或者再招代理？
A：我目前是沒有打算，因為我本身現在不太有辦法兼顧這兩個。它沒有想象那麼簡單，你要做好確實需要費心。但是我現在不太有時間去兼顧，然後我也沒有時間去培訓我的下線，我也並不想去坑他們。因為我知道就是我自己被坑過。我知道就是如果你上線不靠譜的話，對下線是有比較大的傷害的，我並不想造成這樣的結果。
文/實習生虎巾傑 戴一航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祖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