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剛:俄烏衝突是西方資本力量擴張的結果
本文轉自【丁剛看世界】;
俄烏衝突是西方資本主義擴張進程的一個必然結果。這場全球擴張如果從哥倫布發現新大陸(1492年)算起,雖然已經進行了500多年,但它依然沒有完結。
北約的持續存在與擴張就是一個明顯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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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羅珀在《民主的歷史:馬克思主義解讀》(2013)一書中這樣寫道,在地緣擴張的這一過程中,資本主義經濟增長、國家形成和疆域擴大及軍事實力都是緊緊地聯繫在一起的。
北約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軍事集團,由歐洲和北美的總共30個國家組成,其中大部分成員是發達國家,也是歷史上的歐洲列強。北約的軍費開支佔整個世界國防開支的70%以上。
北約是戰爭的產物。兩次世界大戰都是由列強對勢力範圍和殖民地的爭奪引發的。
任何一個軍事組織都會具有一個明確或潛在的打擊目標。世界上所有的軍事集團都是封閉的、排他的,戰機和大炮絕對不是用來作擺設的。實際上,只要有軍事集團存在,任何地區就不可能有一個所有國家共同參與合作的安全體系。以軍事同盟形式維護的安全因此只能是一種脆弱的安全,一種對別人的不安全,更沒有什麼長久的均勢或平衡可言。(請參閲前文:從20年前對基辛格的採訪看美國均勢戰略)
北約在名義上是一個集體防衞組織。《北大西洋公約》第五條明確規定了“集體防禦”的原則,只要有一個或多個成員國受到外部軍事力量的攻擊或入侵,就可以被視為對所有成員國的攻擊或侵略,其他成員國的軍事力量就有義務協助防禦或實施報復,甚至可以不需要政府授權。
“9.11”恐怖襲擊事件後,北約國家首次援引第五條,支持並參與了美國對本-拉登及其恐怖組織的軍事打擊。
冷戰時期,北約的敵人就是以蘇聯為首的華沙條約組織。冷戰結束了,華沙條約組織解散。北約看上去好像沒了敵人,不再需要防衞,但它依然“活着”,並一直在尋找能繼續生存並向全球發展的“抓手”。
北約的防衞是為了保持強大的擴張能力,而持續的擴張則是一種內在的需要。
冷戰的結束使西方一些人相信,通過北約來捍衞保護的自由民主的基本原則可以成為整個歐洲大陸遵循的共同準則,俄羅斯也不例外。這種認識也是當時出現的“歷史終結論”的原因之一。
北約一些專家當時還提出,東擴最理想的結局就是,把完成“演變”後的俄羅斯納入歐洲體系,使歐洲成為一個"永久安寧的樂園"。
老布什總統就任時提出“超越遏制”戰略(1989)。當時美國的解釋是:不單純遏制蘇聯擴張,而是“要把蘇聯融入國際大家庭”,把東、西歐融合成“完整的自由的歐洲”。但布什的繼任克林頓在沿着這一“既定方針”推動北約東擴時,又調整了戰略目標,即“加強美國的全球領導作用”,“防止在歐洲或亞洲出現一個佔據支配地位的大國構成對美國的戰略威脅。“
美國對俄羅斯的心態變化,反映了三個問題:
其一是美國不相信蘇聯會發生他們所希望的那樣的轉型,會成為西方體系的一個“安分守己”的成員;
其二是美國一直主導着以資本力量為基礎的西方政治經濟體系,維護這一主導是其所有戰略的重心;
其三是資本力量有着與生俱來的擴張本性,擴張帶來的全球化可以使很多經濟體參與分工而獲益,但是擴張又必會帶來從屬與支配之間的力量變化,造成地緣政治的激烈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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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結束後,北約開始轉型。
它先是想要轉型成為一個以價值觀為基礎的政治聯盟,要用意識形態來引導中東歐國家“歸隊”,為資本主義政治經濟金融體系向全球進取舉起旗幟。後來北約又提出針對全球安全環境變化的“新概念”,為北約的全球軍事幹預尋找依據。
這兩個“變革”的趨向都體現了擴張的本性。
與此同時,波蘭、匈牙利以及烏克蘭這樣的中東歐國家也期望北約能儘快將自己納入,成為以美國為主導的體系中的一員。這樣既可以提供它們“迴歸”美歐體系的保障,更能夠分享西方資本主義經濟繁榮的紅利。
1996年我第一次去波蘭訪問,當時,波蘭正在積極尋求加入北約。華沙大學的一位教授提醒我注意兩件事。第一,加入北約是為了獲得 “綠卡”,而加入歐盟是為了“入籍”;第二,他們沒有忘記,是美國人幫助他們最終實現了“回家”。
1999年3月,我在布魯塞爾的北約總部目睹了波蘭、捷克和匈牙利加入北約的升旗儀式。當時發生的一件小事,至今想起來還很有意思。
在波蘭成為北約正式成員之前,每次重大活動,波蘭大使都作為觀察員坐在美國大使旁邊,但在波蘭成為正式成員之後,波蘭大使的座位被按字母順序移到挪威和葡萄牙大使之間,從而與美國大使產生了距離。“我會想着我的老朋友的,”波蘭大使意味深長地説。
對那些脱離了前蘇聯集團的中小國家來説,加入北約和歐盟是自身安全和發展的需要。他們的融入是自覺的,是“發自內心”的,他們認為自己本來就是西方的一員。而對俄羅斯來説,北約的擴張意味着一個龐大軍事集團的逼近。俄羅斯的不同在於它是無法“被融入”的“虎”。
一山難容二虎。
冷戰結束至今,美歐玩耍的各種戲法,都只能是先想辦法穩住俄羅斯,觀其變,促其變,他們誰也沒有真心想要與“北極熊”共舞。
如果只想穩住俄羅斯,而不是讓它作為一個參與者走進遊戲的圈子,美歐那一套規則就不會是可靠的。正如俄羅斯學者奧斯洛比切夫所説:“俄羅斯只要被排除在歐洲安全的大門之外,歐洲的安全就不會完整。”
西方看待俄羅斯是矛盾的。
俄通過調整改革,發展了經濟,資本力量就會逐步強大,會形成挑戰。俄不按他們的規則調整,同樣也會形成挑戰。所以,穩住俄的戰略的目標最終轉向了擠壓俄羅斯,防止俄成為西方遊戲的破壞者。
其實,作為西方資本力量擴張的一支力量,北約東擴本能地具有擠壓俄羅斯地緣政治空間的戰略意圖。
北約的建立原本就不是為了通過合作去統一整個歐洲。北約的“首領”美國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和俄“平分天下”,它要的是俄羅斯融入並服從於美國對全球政治經濟體系的主導。
這樣的一個軍事集團怎麼可能把俄羅斯拉進和平的樂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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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約經過五輪東擴,從當初的16個成員,成為擁有30個成員,近 10 億人口的軍事集團,它的“夥伴關係”更是延伸到全球。其成員的GDP總和佔全球的一半。半島電視台高級政治分析師馬爾萬·比沙拉在去年6月發表的一篇評論中將其稱為“西方資本主義民主國家特權俱樂部的軍事力量。”
現在人們談到北約東擴,大多想到的是對地盤的佔有,其實北約東擴所帶來的勢力範圍的變化,更多的是包括了意識形態、制度,尤其是經濟金融及市場的擴張。這也是為什麼美國及其歐洲盟友此次沒有直接參與戰爭的原因,他們認為自己有更多和更持久的力量來遏制俄羅斯的挑戰。
英國學者彼得·高恩在《華盛頓的全球賭博》(1999)一書中有這樣一段分析:
1991年以來,美國政府、美國的跨國公司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一直在進行復雜的雙重運作,以影響俄羅斯的發展事態。一方面,確實存在着這樣一種可能,即蓋達爾政府真的會使俄羅斯的經濟資產向美國買主開放。如果美國的資金能夠全部買下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以及俄羅斯的大部分其他礦產資源,那麼我們就不會看到北約擴張到波蘭,而把俄羅斯排斥在外。華盛頓就會採納一種“俄羅斯優先”的政策。
他進一步分析認為,美國始終處於一種矛盾心態中,因為如果俄羅斯通過改革而在經濟上強大起來,就會對美國“全球化”資本主義運動形成一種潛在的挑戰,因為美國的“全球化”資本主義要求所有國家都必須遵守為支持美國跨國公司而制定的市場制度。“這樣,一等到葉利欽成功地逐出了共產主義者,克林頓政府就前進了一步,促使北約擴張,這一擴張將產生遏制俄羅斯資本在國外擴張的效果。”
20多年過去,波蘭得到了“綠卡”,而且還“入了籍”。當那些原來屬於蘇聯或與蘇聯結盟的國家一個接一個地走進了西方陣營,西方勢力的“邊界線”也在不斷地向俄羅斯推進。現在,烏克蘭為了一張“綠卡”引發了一場戰爭。
冷戰或許只“打”了半場,下半場會不會才剛剛開始?
美國及其西方資本力量的全球擴張並沒有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樣或退縮,或防守,它依然在頑強地依照自己的利益將世界納入它規定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