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跨大西洋盟友”漸行漸遠

七國集團(G7)領導人峯會將於2月19日以線上視頻會議方式召開,這也是美國總統拜登上任後首次在國際重大多邊場合亮相併發表演講。根據白宮日前發表的聲明,拜登屆時將主要討論三個話題:應對全球新冠疫情,如何恢復世界經濟,以及G7如何作為一個整體與中國打交道。

儘管擺脱了特朗普讓歐洲人終於能喘上一口氣,看好拜登上台的歐盟機構領導人,在表達未來合作願景的同時也不忘強調“歐洲要尋求戰略自主”。所以,在前兩個話題上美歐可能會形成更多一致立場,但在對華外交上,歐洲(不包括脱歐的英國)國家與美國保持着“温差”。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美歐關係演變絕非一時之事,而是很多東西都在變。

首先,是歐洲的變化。曾幾何時,在很多歐洲人眼中,美國大兵是將他們從納粹陰霾下解放出來的英雄,“馬歇爾計劃”又幫助他們得以浴火重生。在隨後的冷戰中,正是靠着美國的核保護傘和北約,歐洲才能獲得和平發展的機會。當然,感激之餘,歐洲人並非沒有付出代價。畢竟兩害相權取其輕,為了安全這個更高的需求不得不在其他方面屈從於美國。

隨着柏林牆的倒塌,特別是新一輪全球化的興起,歐洲的外部安全威脅大大降低,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需求變得更為迫切。不難發現,這些年來美歐之間的經濟競爭越發激烈,無論是空客與波音,還是“北溪-2”輸氣管道,數字税之爭,乃至更重要的歐元和美元之爭,可謂此起彼伏,針鋒相對。這説明,隨着時代的變遷,美國在歐洲人眼中的作用變了。雖然北約依舊還在,歐美仍為安全上的盟友,但現實利益開始越來越多地左右着歐美關係。歐盟統計局15日發佈的貿易數據顯示,中國在2020年首次超越美國,成為歐盟最大貿易伙伴。因此,歐洲不願再做犧牲品,尤其不願夾在中美之間,這就是歐洲戰略自主的本意,其中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美國之於歐洲的重要性在下降。

其次,是美國的變化。誠然,美國在經濟上仍是世界老大,但實力也在相對下降。尤其是金融和債務危機以來,新興經濟體不斷崛起,呈現出“東昇西降”的勢頭。例如,2000年中國的GDP約為美國的13%,而到了2019年則上升到美國的三分之二。

美國經濟相對下降的最主要原因是資本無節制地逐利,導致虛擬經濟嚴重脱離實體最終釀成災禍,至今仍未完全擺脱陰影。而這場危機還帶給美國更深層次的衝擊:貧富差距的擴大和中產階級的萎縮,已嚴重動搖本來的社會基礎;階層矛盾和種族衝突不斷激化,撕裂愈演愈烈。而這些社會問題的累積發酵必然會在政治領域凸顯出來,所以我們見證了特朗普的上台,美式單邊主義橫行無忌,破壞一個又一個國際共識。而且美國的這種變化是光譜的整體性偏移,所以歐盟國家對拜登上任後的美國能改變多少,心裏是打問號的。

最後,是西方的變化。很多歐洲人之前都將美國視為歐洲文明的延續,尤其是政治制度方面,美國對孟德斯鳩三權分立思想進行了“新的創造”。因此,當多數歐洲人認為美國的成就一定程度也是歐洲的成就,這或許就是所謂“西方價值觀聯盟”的本意吧。

然而,法國總統馬克龍先是提出了 “西方霸權衰落論”,近日又表態歐洲不應該與美國“拉幫結派”對付中國。馬克龍認為,中國等新興經濟體走的是與西方不同的發展道路,而且取得了成功並變得越來越有自信。西方一直以來的制度優越性正在喪失,霸權正在加速衰落。他還特別強調,歐洲的價值觀與美國並不相同,應該追求自己的戰略自主。這一思想如今漸成歐洲主流,歐洲在價值觀上正與美國漸行漸遠,而這種心理上的疏離才是美歐關係的“致命傷”。

世界在變,美歐在變,人心更在變。不久前,知名智庫歐洲對外關係委員會發布調查報告顯示,超過六成的受訪歐洲民眾認為美國的政治制度已經破碎,近三分之一的民眾不再信任美國人。所謂破鏡難圓,裂痕修補之後也不可能回到從前。無論美歐的政客們如何去修補粉飾,“跨大西洋盟友”漸行漸遠已是事實。(作者是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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