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末班車司機賈嗣鵬:日行200多公里,與“黑夜”相伴

地鐵末班車司機賈嗣鵬:日行200多公里,與“黑夜”相伴

日常上班時,賈嗣鵬也喜歡乘坐地鐵,他覺得自己有兩個角色,“駕駛室門外,我是一個普通人,而在門內,我擁有着我要履行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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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69年1號線開通至今,50餘年來,北京地鐵從最初的“一線一圈”逐步編織成一張四通八達的網絡,一趟趟列車在這座忙碌的城市下穿梭。

作為一名地道的北京人,賈嗣鵬對這種交通工具再熟悉不過。

以前,他是一個愛趴在駕駛室後的小窗子旁、看司機開地鐵的小男孩;長大後,他穿上制服、進入駕駛室,成了一名地鐵司機,接受着其他小男孩們投來的“好奇”目光。

從2016年夏天開始,賈嗣鵬一直負責着京港地鐵4號線及大興線列車的駕駛工作。

工作日裏,他每日行駛200多公里,途經140個站點。每到一站,賈嗣鵬都要在列車進站到離站之間的幾十秒內,確認18項信號燈設備正常。“乘客下上車後,要確認車門全關,沒有夾到任何東西,縫隙沒有異物。”

賈嗣鵬行車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隧道里。他聽慣了地鐵安全門的“滴、滴”聲、車輪與軌道的摩擦聲,見多了黑色的狹長隧道里包裹着的點點燈光,也在除夕夜末班地鐵的駕駛室中,體味了深夜北京的孤獨。

日常上班時,賈嗣鵬也喜歡乘坐地鐵,他覺得自己有兩個角色,“駕駛室門外,我是一個普通人,而在門內,我擁有着我要履行的責任。”

地鐵末班車司機賈嗣鵬:日行200多公里,與“黑夜”相伴

9月4日,賈嗣鵬在駕駛列車。新京報記者 王貴彬 攝

2000多次的信號燈確認

賈嗣鵬忘不了第一次做列車司機、離開帶教師傅單獨進入駕駛室的那天。

4號線及大興線的這一列車,總長117.88米,有6個客室車廂,48個客室車門。“不緊張是不可能的。”賈嗣鵬説,“這後面有這麼多乘客,都是責任啊。”

上車前,賈嗣鵬先要進行一系列的準備工作。

他換上工整的制服,在鏡子前整理好着裝,然後依次完成安全考試、酒精測試、出勤簽字等,再把當日的行車計劃和特殊行車指引寫到自己列車司機手賬上,隨後走到車前的規定位置,檢查一下列車外觀,

上車後,他還要檢查車內20多項設備,從車門、牽引、制動到空調、廣播等,都試一遍。準備工作持續近兩小時,隨後列車啓動,主控手柄推向前,列車鳴笛、緩緩駛出。

這是他第一次操作駕駛,賈嗣鵬雖然有些緊張,但依然是自信的。此前的師傅帶教階段長達8個月,他經過了理論學習和實操訓練,對每一項操作都很熟悉。

每到一站,賈嗣鵬都要在列車進站到離站之間的幾十秒內檢查18項信號燈設備。“我要確保車門和安全門全部打開,待乘客順利下車、上車後,我會站在站台確認客室車門、安全門全關,沒有夾到任何東西,縫隙沒有異物。”

之後,賈嗣鵬會返回駕駛室,關閉駕駛室車門,在顯示屏上再次確認各項信號正常,並在地面信號燈提示列車可以離站後再發車。

確認每項信號設備時,賈嗣鵬不光是用眼睛看,還要用兩根手指指向設備,口中也要把自己確認的信息唸叨一次,做到“手到、眼到、口呼喚”的三重確認。工作日裏,他每天要行駛200多公里,途經140個站點,這種確認工作,賈嗣鵬每天要進行2000餘次。

這並不是要反饋給誰,而是一種強調。“給我自己提個醒,這些東西很重要、要重視。”賈嗣鵬説。

到如今,賈嗣鵬“駕齡”已有四年。

每次進入4號線及大興線的列車駕駛室,賈嗣鵬的心情還是和第一次當列車司機時一樣,激動又謹慎。“每天的工作雖然是一樣的,但我會把每一次駕駛都當做第一次駕駛來對待。”

工作之餘,賈嗣鵬也在學習、看書,希望自己能時刻保持大腦活躍,有問題出現時自己能及時處理。“列車知識,信號知識,規則程序,應急預案,乘客服務等等知識,我要反覆温習,不斷鞏固,因為哪怕你剛做司機的時候學得很好,四年不看書的話也會忘記。”

賈嗣鵬的領帶上,一直彆着幾個徽章,上面有“安全第一”和“以客為先”等字樣,這是賈嗣鵬在四年的工作中,説得最多的兩句話,也是從他做列車司機的那天起,就牢牢記了四年的話。

地鐵末班車司機賈嗣鵬:日行200多公里,與“黑夜”相伴

工作中的賈嗣鵬(拍攝於2019年初)。受訪者供圖

除夕夜的末班車

很多人都對地鐵司機的工作很好奇。“朋友們也常問我,洞裏(地下隧道)黑不黑啊。”賈嗣鵬打趣道。

賈嗣鵬的工作環境確實和常人的有些不同。地鐵4號線與大興線貫通運營,全長50公里,全線車站達到35個,除安河橋北站和西紅門站為地面站外,其餘均為地下站。

他行車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隧道里,迎面而來的是包裹着點點指示燈光的黑色,耳邊也盡是車輪與軌道的摩擦聲和呼嘯的風聲。

在駕駛中,為了保證將乘客安全、順暢地送到目的地,賈嗣鵬必須全神貫注,“包括我的手錶、手機等所有電子產品必須處於關機狀態,我們不能有任何與工作無關的通訊方式,不能分心。”

列車運行過程中,賈嗣鵬要隨時通過監控去觀察乘客的狀態,車廂內如果有突發事件,比如有乘客暈倒了,司機需要及時上報。

從列車出發,開始全線運營,賈嗣鵬需要連續工作近1.5個小時。

長時間在地下隧道中工作,對地鐵司機的心理素質有着相當高的要求。因此賈嗣鵬有自己的應對方式,“我會自己調節,比如觀察每一站的乘客數量有沒有什麼異常,如果某一站的乘客比較多,我還會想想‘為什麼會這樣呀、是不是因為假期呢’之類的。”

地鐵司機實行輪班制,賈嗣鵬也常常會開末班車。

“開末班車時,雖然客流量比白天少一點,但是司機和其他工作人員要多觀察一下,儘量確保每一位進了站、想坐末班車的乘客都能坐上車,要照顧乘客的情緒,為乘客提供便利。”

地鐵末班車司機賈嗣鵬:日行200多公里,與“黑夜”相伴

工作中的賈嗣鵬(拍攝於2019年初)。受訪者供圖

末班車到達終點站時,往往是凌晨了。但賈嗣鵬還要進行半個多小時的收尾工作,換下制服、下班時,一般在凌晨一點左右。

4號線途經北京南站,為了方便乘客的出行、返京,在每週五、週日、國慶、春節等節假日及返京高峯時,4號線會延長運營時間。如果駕駛節假日的末班車,賈嗣鵬要忙活到將近凌晨兩點下班。

因此,當大家都歡度佳節、與朋友家人團聚時,往往是賈嗣鵬在工作崗位上最忙碌的時候。尤其是春運期間,乘客多攜帶大件行李,作為司機的賈嗣鵬要格外注意每一位乘客的上下車動態,以防夾到乘客的衣物、行李,給乘客造成不便。

四年來,賈嗣鵬在駕駛室裏度過了3個春節。而去年的春節是賈嗣鵬最難忘的一次。“2019年2月4日,大年三十,除夕夜,我是末班車的司機。”

開始工作前,父母給賈嗣鵬打來電話,“今年又在單位過年了?”賈嗣鵬在電話裏給父母拜了年。現在的他對這種場景也已經習以為常。

除夕夜的北京,賈嗣鵬一個人在駕駛室裏,目之所及盡是隧道不見底的黑色,手邊是冰冷的操作枱和顯示屏,長長的列車車廂裏,乘客也所剩無幾。

孤單感從四面八方湧上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很欣慰,“可以把每一位乘客都送回家、讓他們去過年,這比我在家過年,更讓我有成就感。”

地鐵末班車司機賈嗣鵬:日行200多公里,與“黑夜”相伴

9月4日,賈嗣鵬在地鐵內工作中。新京報記者 王貴彬 攝

“門外是生活,門內是責任”

在車上,司機的駕駛室幾乎是一個獨立、封閉的空間;即使是到站時、在站台上,隔着一道玻璃門,地鐵司機和乘客之間直接面對面的交流也往往不會太多。

但賈嗣鵬常碰到小朋友們隔着那道玻璃門跟他打招呼。

“有小朋友們下車後,站在第一節車廂的門那裏,看我、看駕駛室。”賈嗣鵬笑着説道,“(小朋友們)小臉蛋肉嘟嘟的,特別可愛,他們也挺好奇駕駛室裏面是什麼樣子的。”

賈嗣鵬每一次都會笑着跟小朋友們打招呼,小朋友們也會説,“嗨,叔叔你好!”和單純的小朋友打個招呼,他就會覺得特別開心、特別滿足。

賈嗣鵬也積極向小朋友們普及安全乘車的知識。

京港地鐵會定期開展宣傳地鐵安全、文明出行知識的公益活動,他是其中一名安全輔導員,會到學校裏給同學們講解乘坐地鐵的安全知識,比如怎麼安全上下車,如何避免出現意外,以及不能帶上地鐵的東西里包含了哪些科學原理等等。

“我不光(把知識)教給他們,也希望他們把知識帶給家人,比如父母、爺爺奶奶,從小孩子普及到大眾。”賈嗣鵬説。

講課的時候,小朋友的問題五花八門。“有小朋友問我,‘地鐵裏有方向盤嗎?你是站着開車,還是坐着開車呢?’還有小朋友對駕駛特別感興趣,問我,‘在車上我怎麼看不見你呢?’”

這讓賈嗣鵬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我小的時候常坐地鐵,當時駕駛室後面有個小窗户,我愛趴在那、看司機開地鐵,太帥了,還有那身制服,我特別喜歡。”

長大後,賈嗣鵬真的成為了一名地鐵司機。“這麼大的車,每天數百萬的乘客,我每天都覺得很自豪,和開小汽車的感覺不一樣。”賈嗣鵬掩飾不住笑意和內心的驕傲。

工作之外,他依然像小時候一樣喜歡乘坐地鐵,上、下班的時候也會乘地鐵,“我坐4號線的時候,內心是滿滿的安全感,因為我知道每一位同事都和我一樣認真、負責。

賈嗣鵬覺得,開車的時候和當乘客的時候,他有兩個角色。“駕駛室門外,我是一個普通人,而在門內,我擁有着我要履行的責任。”

門內的賈嗣鵬,一身制服,不苟言笑,嚴格遵守着各項規矩。但門外的他,像很多年輕大男孩一樣,着一身寬鬆運動裝,喜歡買球鞋、去旅行、拍照片,性情簡單隨意。“去年11月,一次下夜班後,我去了哈爾濱,在街頭拍了拍照片,還特意去坐了那邊的地鐵。”

“門外是生活,門內是責任。”賈嗣鵬希望,能把自己的青春和熱忱全部奉獻給地鐵的那間駕駛室。

新京報見習記者 彭衝

編輯 左燕燕

校對 吳興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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