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和拜登“決戰之辯”無甚亮點,專家:大選關乎美國未來走向
當地時間10月22日22點40左右(北京時間10月23日10點40左右),美國2020年大選第二場也是最後一場總統辯論落下帷幕。
當天晚上,現任總統、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繫着代表共和黨的紅色領帶,前副總統、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繫着代表民主黨的藍色領帶,兩人在田納西州納什維爾貝爾蒙特大學進行了一場相對“正常”的辯論。
在美國全國廣播公司主持人克里斯滕·威爾克的引導下,雙方就新冠疫情、國家安全、美國家庭、種族問題、氣候變化、領導力等六大議題展開辯駁。由於總統辯論委員會採取了新規則——每個議題開始後,候選人有2分鐘的時間回答主持人提問,其間另一位候選人的麥克風將被關閉——這場辯論沒有出現類似第一場總統辯論那樣混亂的情況。
新冠疫情仍然是焦點話題,兩人在這個話題上花費了20多分鐘的時間相互辯駁。拜登指責特朗普應該為22萬美國人死去負責,而任何為此負責的人都不應擔任美國總統。特朗普則表示治療方案和疫苗即將來臨,強調疫情“正在消失”。在談到國家安全問題時,雙方聚焦在外國勢力對美國大選的干預,其間特朗普多次以拜登兒子和烏克蘭公司的關聯攻擊拜登,拜登則抨擊特朗普在海外擁有銀行賬户。
值得關注的是,拜登在此次辯論中多次強調“我會成為美國人的總統,而非民主黨的總統”,側面攻擊特朗普製造分裂。特朗普則多次強調拜登“當了八年副總統卻沒解決任何問題”,是一個典型的“政治家”,以此質疑拜登的能力。此外,由於雙方在前幾個議題上拖延了時間,最後一個議題“領導力”只能草草結束。
特朗普和拜登最後一次總統辯論。/WP視頻截圖
距離美國11月3日的大選只有12天左右的時間,這場辯論對特朗普和拜登分別意味着什麼?辯論是否會影響最終的大選結果?這一場大選對美國到底意味着什麼?新京報記者就此採訪了美國美利堅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趙全勝、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劉衞東,聽他們談談對於這場辯論的觀察和解讀。
一場“正常”但“無甚亮點”的辯論
新京報:你如何評價這場辯論?
趙全勝:相比於第一場總統辯論,這場辯論迴歸了正常,這包括議題正常、討論正常、提問也正常。也可以説迴歸了美國政治中關於政治辯論的傳統,即允許不同意見、允許對方説話。
從內容上來看,這場辯論整體上重內政、輕外交,幾乎90%以上的時間都是在討論疫情、移民、種族、經濟、醫保、氣候變化等內政問題,雖然有提到中國、俄羅斯、朝鮮等國家,但都未將其作為重點去進行討論。這一點顯示,美國老百姓最關注的仍然是國內問題,不算意外。
劉衞東:整體上而言,這場辯論要比第一次辯論質量高,更像是一場正規的辯論,雙方都遵循了規則,也都能充分表達自己的觀點。但換個角度來看,這場辯論也就是按部就班、中規中矩地進行,沒有太多的亮點。
就議題而言,主持人選擇的這些話題顯然都是對拜登更有利的。譬如在疫情問題上,特朗普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而美國家庭、領導力幾個議題又是和新冠疫情相關的。特朗普本人希望談法律與安全,但在種族問題的討論中也沒有很出彩的表現。
新京報:這場辯論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
劉衞東:説實話我對他們的肢體語言印象比較深。我觀察到,特朗普在發言時經常左右手分別朝左右方向拉開,就像在拉手風琴一樣;拜登的肢體語言相對少一些,手可能偶爾會上下點一下。從面部表情來看,特朗普在拜登講話時很多時候會昂着頭,比較不屑;拜登則經常無奈微笑、輕輕搖頭。
我覺得這可能顯示了,特朗普目前處於比較激動的狀態,內心比較急躁,對自己的競選前景並不樂觀。而拜登相對更堅定一些,一直微笑也會讓人覺得他很輕鬆、很沉穩温和。
特朗普發言時拜登笑出聲。/WP視頻截圖
兩人勢均力敵,辯論對大選結果“幾無影響”
新京報:特朗普和拜登的表現如何?
趙全勝:八個字形容——勢均力敵、各有長短。這場辯論是一場正常的辯論,雙方表現都比較平穩,沒有什麼亮點,也沒有什麼大的紕漏或是失誤。
具體來説的話,兩個人都有長有短。從拜登來看,他談了很多細節,一直都是娓娓道來,準備工作很充分;此外他把自己描繪為一個全民的總統,而非民主黨的總統,符合他的個人特色。但他對特朗普的打擊力度不大夠,顯得弱勢一些。從特朗普來看,他抓住了拜登所謂的弱點——也就是拜登兒子亨特和海外的關聯等,多次利用這一點攻擊拜登,在辯論上顯得比較強勢。但他在細節上不是很注意,也沒有強調他本人將成為全民總統這一點。
劉衞東:特朗普和拜登都很清楚自己的特長和風格,也都表現出來了。特朗普仍然是精力充沛、富有攻擊性的形象,其間也偶爾會搶話;拜登則在特朗普搶話時沉默,通過謙讓來凸顯自己的品格。可以説,這場辯論兩人平分秋色,沒有誰特別出色,也沒有誰特別糟糕,都是大家印象中的風格和形象。
新京報:這場辯論對兩人選情影響會有多大?
劉衞東:這場辯論對於兩人選情、最終大選結果不會有大的影響。首先,辯論之前,已經有近5000萬人提前投票了,這也就意味着大部分人都完全不在乎辯論中兩人的表現,提前就已經做好了決定。其次,從獨立選民來看,這部分人數量本身就很少,而這場辯論又太平淡,幾乎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因此,這次辯論影響力有限,不會對兩人的選情造成明顯衝擊。
趙全勝:這場辯論對大選影響不大。在第一場辯論中,特朗普的表現非常“幼稚”,所以結束後可能導致一部分人更傾向於拜登。但這場辯論沒有太出彩的地方,也沒有人犯致命的錯誤,因此也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其次,目前還沒有做出大選決定的選民數量很少,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做好了決定。
目前可能一些搖擺州的選情仍然不是很明朗,而像佛羅里達州這樣的地方仍然是“兵家必爭之地”。從現在到11月3日大選日,任何大的政治動作都可能會影響搖擺州的選情,最終影響到這個州的選舉人票到底是走向藍還是紅。而這次辯論影響並不大。
新京報:美媒稱這次辯論是特朗普最後一次縮小和拜登民調差距的機會。他把握住了嗎?
劉衞東:特朗普一直以來堅持線下辯論,就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在辯論中會有優勢。但是,第一次辯論太過混亂、第二次直接取消,第三次本應是重要機會,但他目前來看並沒有明顯優勢。
如果特朗普要抓住這個機會表現自己,一方面可能需要提出一個真正能夠讓對手瞬間崩潰的重磅消息,另一方面就是在個人表現上遠遠超過對手,才有可能明顯地提振自己的選情,甚至讓拜登的一些選民轉向自己。但從實際情況來看,他並未做到。
趙全勝:事實上,對於目前的局勢,很多人都認為,在辯論中,拜登只要不出錯就會加分。因為他民調領先優勢很大也很穩定,只要不出現大的失誤如口誤、失態等,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很顯然,目前這些都沒有發生。
拜登發言時特朗普低頭。/WP視頻截圖
大選結果有待觀察,民調優勢能否轉化為選票優勢引關注
新京報:近幾個月來,拜登對特朗普的民調領先優勢一直很穩定。你怎麼看待兩人的選情?
趙全勝:我認為,如果之後十幾天內不出現大的變動,根據目前的民調來看,基本上大局已定。因為拜登的領先優勢非常大、非常穩定。有分析説,即使特朗普最終贏了一些搖擺州也沒有用。
當然,有人指出2016年希拉里也民調領先特朗普但最終輸了大選的情況,不過,正是因為有了四年前的教訓,今年的民調技術上有了改進,失靈的可能性不那麼大了。此外,四年前希拉里對特朗普的領先優勢沒有如今拜登對特朗普那麼大,以拜登目前近10%的領先優勢,即使之後出些小紕漏,影響也不會太大。
從特朗普的角度來説,他的基本盤基本上不會動搖。不過最近的研究顯示,他在兩個傳統市場流失支持:一個是老年人羣體,因為他們是此次疫情最大的受害者;二是女性羣體,特朗普的很多做法如反對墮胎權等讓她們很不滿。這對於特朗普來説顯然也不是好消息。
劉衞東:對於大選結果到底會怎麼樣,目前還很難説。分析特朗普和拜登的選情,我們要看三個指標:民調支持率、支持率優勢能否轉化為選民票優勢、選民票優勢能否轉化為選舉人票優勢。一般來説,在這兩個轉化過程中,都會打折扣。
首先從民調支持率來看,民主黨的拜登優勢很明顯。但這其實是天然的優勢,因為宣稱自己是民主黨人的選民一直比宣稱自己是共和黨人的選民要多;而大部分民調只是打個電話,接電話的甚至都不一定有投票權。因此,民調有可能會放大民主黨的優勢。目前拜登對特朗普的優勢差不多在7-10個百分點,如果它能最終轉化為7個百分點的選民票優勢,那拜登勝選就沒有什麼懸念了。因為有分析認為,即使選民票優勢到了5%,特朗普也可以通過運作贏得大選,但如果到7%,他就沒有什麼操作空間了。
這裏就和美國的選舉人團制度有關。因為選舉人票是贏者通吃,而民主黨人喜歡羣居,共和黨人則分佈比較均勻,所以選舉人團制度本身就是對共和黨有利的。不過,拜登目前的民調優勢能不能轉化為選民票優勢,還非常難説,因為共和黨選民的投票積極性要高於民主黨,而特朗普的選民粘性也要高於拜登,所以在今年這個特殊情況下,最終投票結果會怎麼樣還不好説。
從兩個人的競選策略來看,目前拜登的競選策略就是不出大錯、穩紮穩打、鞏固優勢。而特朗普的策略是,一方面千方百計挖掘核心選民之外的支持;另一方面製造混亂局面,在亂局中取勝——這包括在投票過程中為民主黨選民製造障礙,也可能包括大選後對計票結果發起挑戰等等。
此次大選關乎美國“國運”:走特朗普的道路,還是迴歸傳統?
新京報:你認為美國今年的大選本質上是關於什麼?
趙全勝:我認為美國今年的大選有三層重要含義:一是美國是否會出現憲政危機。由於特朗普此前多次拒絕承諾大選後和平交接權力,引發了美國公眾對於是否出現憲政危機、憲法是否能夠得到尊重的擔憂。
二是美國社會能否痊癒。目前美國社會分裂的程度是前所未有的,幾乎是除內戰時期以外最嚴重的,因為它不僅僅是黑白之爭、白人之間、其他族裔之間也有分裂。因此大選後美國能否彌合分歧非常關鍵。
三是美國國運是否迎來轉折點。目前來看,美國在疫情問題、經濟問題、全球領導力等內政外交上都面臨着重大考驗。這次大選是否會是美國國運的一個節點、一個轉折點,美國到底是按着現在的道路繼續走,還是會迴歸到之前的道路,都非常值得關注。
劉衞東:我覺得這場大選本質上還是關於美國未來到底要走什麼樣的道路。特朗普2016年上台主要是因為民粹主義的支持,他的核心價值取向就是反精英、反建制。而拜登是民主黨內的中間穩健派,雖然該黨內部也有不同派系,但這一次空前團結支持拜登,所以可以説拜登代表着民主黨內穩健派的勢力,甚至説是代表着美國國內迴歸傳統的期待。
這次大選表面上看是到底選特朗普還是選拜登,實際上反映的是,美國選民到底是希望美國更像傳統的美國,還是非傳統意義上的美國。如果特朗普連任,那他肯定會延續現在的道路;如果拜登勝選,美國則將回歸傳統,按照傳統意義上美國應走的道路引領美國。美國選民要選的,實際上就是,是要繼續走特朗普的道路,還是迴歸傳統上的那條道路。
文/謝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