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 | 殯葬業亂象：冥幣大肆售賣，黑車接運遺體

重點

“掃墓上墳祭祀用品”“冥幣紙錢豪華套裝”……儘管按照《北京市殯葬管理條例》規定，禁止任何單位或者個人製造、銷售冥票和紙人、紙馬等封建迷信殯葬用品。但記者調查發現，這些違禁品仍然成為清明前夕的熱銷款，一些平台甚至提供外賣服務。

同樣混亂的還有遺體運送業務。禁令之下，部分殯葬服務公司依舊聲稱可以用社會車輛接運遺體，其中暗藏不少貓兒膩。

迷信殯葬用品 線上線下售賣

在馬駒橋鎮，殯葬用品銷售較為集中的一條街道中，一家店鋪櫃枱裏擺着成排的“金條”，地面約兩平方米的範圍內，則堆滿各類冥幣、金銀元寶和黃白紙錢，每類都足有半米多高。“天地銀行的那個黃紙錢10塊錢一捆，金銀元寶20塊錢一大袋，想買哪種都可以。”見有人詢價，老闆大方地介紹。

馬駒橋鎮殯葬用品店銷售的各類冥幣

街頭另一家，祭祀用品在種類上則更為豐富。“天地銀行50元面額的冥幣，5塊錢5沓，還有大票的，這種單張面額一百億元的，也是5塊錢一捆。”看記者有些猶豫，對方又介紹了一款比A3紙更大的“大超市幣”，上面印着各類水果、衣服鞋子、雞鴨魚肉等，“2塊錢一張，買了這個，超市裏有的，這裏幾乎都有了。”

在玉泉路附近的殯葬用品店裏，櫃枱中也擺放有各類貢品和冥幣。“包括上路的時候要用的蠟燭、蓮花燈，還有火化完以後放在骨灰盒旁邊一起下葬用的，比如童男童女。”工作人員稱，給逝者穿衣的時候，會有專門的冥幣、元寶、紙錢，“那叫上路錢，因為現在有的殯儀館不允許燒紙和衣服，所以只能放在棺材裏，一塊兒火化。隨後可以在路邊燒，也有成套的，裏面什麼都有了。”

看到記者四處張望，工作人員表示，“不用往外找，都在我們庫房裏，只要白事能用得上的，我們都有。燒的東西包括車、牛、馬，一般男的燒馬，女的燒牛，還有樓房、汽車、空調、電視、洗衣機、船、橋、傘，這些都是有講究的，有工人現做。”

除了門店以外，一些封建迷信殯葬用品也在網上公然銷售。記者打開一款消費點評網站，任意選擇收貨地址，在搜索欄輸入“紙錢”，列表中隨即出現大量相關產品信息，供貨商既有百貨超市，也有便利店。從產品類型來看，除了冥幣、金條、元寶等單品以外，還有售價數十元到上百元不等、涵蓋數十種產品的祭祀用品套裝。記者又在兩個外賣平台上搜索，同樣能看到五花八門的封建迷信殯葬用品，且均可在數十分鐘內送貨上門。此外，在多個電商平台，類似產品也不一而足。

外賣平台上售賣的冥幣等

黑車接運遺體 規定全然不理

在銷售殯葬用品的同時，馬駒橋鎮的一些商家還聲稱可以提供遺體接運服務。

“如果病人是在家中去世，你就打120電話，醫護人員到的時候，你就説打電話時人還有氣，現在沒氣了，給他200塊錢可以開個證明，我們就可以趕緊來拉。”當記者詢問是否可以從醫院接運遺體而不用殯儀館車輛時，一名店主表示需要問一下朋友，看病人所在醫院是否可以操作。

“有的醫院從太平間裏拉不了，但病房基本沒問題。”店主告訴記者，“人快要不行的時候，就給我們打電話，你抓緊找醫生開死亡證明，我們找車過去。人一旦進了醫院太平間，我們就拉不出來了。”該店主表示，無論從家中還是醫院病房接運遺體，通常花費都在1300元，“包括車輛往返費用800元，木頭棺材500元。”

記者查閲相關規定，發現《北京市殯葬管理條例》第十一條明確指出，火葬地區內遺體的運送業務必須由殯儀館承辦。禁止其他單位和個人經營遺體運送業務。

在某殯儀館，記者也在牆上看到北京市民政局在2018年10月25日印發的《關於禁止社會車輛接運遺體的通告》。其中第三條規定，對非法經營遺體運送業務和為此提供便利條件的單位或個人，一經發現，將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和《北京市殯葬管理條例》相關規定，會同有關部門從嚴查處。在通告旁，還張貼有殯儀服務機構遺體接運車輛信息和殯儀館遺體接運車輛標識效果圖。

在殯儀館張貼的通告

“那個通告早就貼了，但也就清明這段時間抓一抓。”對於這些規定，藏身寫字樓的殯葬服務公司負責人並沒有太當回事，“外面有改裝的，個人專門跑這種車。”

玉泉路附近殯葬用品店裏，工作人員也深諳其道。“清明這幾天不行，那邊正查車，不讓外面車送，只要過了這幾天，什麼事兒都沒有，踏踏實實的。”他表示，等在醫院告別完以後，這邊就能派車，把逝者遺體送到殯儀館。

謊稱逝者親戚 爭相推銷業務

“人走了以後，會讓你進去的。你要不想花大價錢走醫院太平間的服務，可以讓我們幫着走‘一條龍’。”在馬駒橋鎮的殯葬用品店，有店主表示，自己無法找社會車輛接運遺體，但可以從外面進醫院病房，提供“一條龍”服務，“但是要提前説好，你得跟醫生説我們是你的親戚，是去幫忙的，完了我們幫着淨身穿衣服叫車，車是殯儀館的，直接送過去。”

在陶然亭附近一家壽衣店，商家也向記者力推“一條龍”服務。“您看，這是剛買完壽衣壽盒放在這等着的，病人隨時走了，我們隨時過去穿衣服。”至於“一條龍”的項目和價格，商家表示一共包括23個項目，全部下來9980元，“其中必選的有消毒費、屍單、屍袋，各200元，一次性棺罩120元等。還有存屍費前三天每天30元，第四天40元，第五天及以後每天50元。”

當記者表示醫院太平間門上寫着“謝絕花圈花籃”時，商家表示“這不用操心”，如果在店裏選擇“一條龍”服務，只需談妥項目給錢，剩下的事交給他們去辦。

“人什麼時候沒有，就什麼時候給我打電話，我24小時都在。然後我們就帶着太平間的人去病房，把人請到太平間穿衣服。”商家稱，他們會去跟醫院太平間那邊交涉，“全程我陪着您，保證不發生任何費用和衝突。我們店面存在這麼多年了，關係維護得都不錯。對方還談道，“實際上我們也要給他們費用，但總體算下來，肯定還是比你直接找他們那邊便宜。”

而在這家醫院太平間，工作人員表示，在太平間辦業務，絕對省心。“您自行預訂殯儀館什麼的，沒死亡證明也不行。在我們這兒做，比較省心，開死亡證明也會順利得多。”工作人員稱，人在科室裏去世以後，不需要家屬聯繫他們，“護士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的，我們也會把逝者請下來淨身穿衣。別人的話，科室也不讓進啊，誰做都得走我們的正規途徑。”

該工作人員還提醒，切勿相信醫院病房一些“黑護工”的説法。“有的護工説你不用管了，我們幫你找人吧，其實他們都是聯繫外面的人，圖的就是拿提成、吃回扣，你不要理他們就行。”當記者追問該醫院是否存在“黑護工”時，對方表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