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中國“入世”20週年，今年10月20日和22日，世貿組織完成了第八次對華貿易政策審議。中方評價，這是一次成功的審議。
貿易政策審議與談判、爭端解決機制並稱世貿組織的三大功能。根據WTO現有規則，世貿組織對中國的審議每三年一次，自2001年入世以來，中國共接受了9次過渡性審議和8次貿易政策審議，是接受審議次數最多的成員。美國自2001年以來一共接受9次審議，位居第二。
從日內瓦到視頻會，中國支持國際抗疫合作獲高度評價
作為商務部副部長兼國際貿易談判副代表，王受文曾4次參與WTO對中國的貿易政策審議，在他的印象裏，以往絕大部分貿易政策審議都是在日內瓦舉行。
受疫情影響，今年的審議通過視頻形式在線上舉行，商務部部長王文濤擔任中國代表團團長。審議中，有65個世貿組織成員代表發言，39個成員對中國提出了2562個問題，創歷史紀錄，比2018年的第七次審議增長了16%。
世貿組織行至艱難時期，爭端解決機制和談判功能都遇到了危機，只有貿易政策審議功能還在正常進行。為這次審議，中方進行了充分的準備。
僅第一階段（9月29日至10月6日）就收到提問2151個，中方組織了62個部門對這些問題深入分析，瞭解成員關注，於10月19日前進行了全面回答，答覆的中英文加起來達到40萬字。
會前，中方還準備了2萬多字的《中國政府政策聲明》，WTO秘書處也從自身角度準備了關於中國貿易政策的《秘書處報告》。這兩份文件解釋了過去三年審議期裏中國貿易政策發生的變化，可以看到中國致力於改革開放的決心。
在主旨發言中，中國代表團團長王文濤強調了中國以自身經濟的跨越式發展為世界經濟發展做出的巨大貢獻，並表示，入世20年來中國嚴格遵守規則、履行承諾，是多邊貿易體制的堅定支持者、積極參與者和重要貢獻者。同時，中國以實際行動支持了國際抗疫合作。
65個成員代表也在發言中對中國作出了積極評價。他們談到，中方積極認真履行了加入時的承諾，積極參與漁業補貼談判，積極引領投資便利化談判，建設性參與電子商務談判；感謝中國給予最不發達國家產品進口免關税待遇，幫助了其他發展中成員和最不發達國家融入多邊貿易體制；積極評價“一帶一路”倡議的作用和潛力。特別是，他們高度評價了中國在國際抗疫合作中發揮的重要作用，讚賞中方支持世貿組織早日就新冠肺炎疫苗知識產權豁免作出決定。
王受文表示，這是一次成功的審議，內容豐富，取得了重要成果，達到了預期目的，進一步增強了世貿組織成員對WTO價值的認同，在世貿組織遇到困難的情況下，增強了人們對世貿組織的信心。
一些問題超出WTO協定，中方理解並願意進一步交流
從成員關心的內容來看，除了與世貿組織協定相關的問題外，一些成員還提出了超出WTO協定的問題，比如希望中方進一步開放市場、放寬外資准入限制、壓縮外商投資負面清單、推動自貿區制度創新成果在全國複製推廣等。
王受文將這些問題理解為成員的希望和期待，是可以理解的。“比如他們想進入中國的市場，自貿試驗區做得很好，但畢竟面積很小，能不能在全國推廣實施，這樣可以更便利地進入到整個中國市場。”
有成員對中國的政策走向存在疑惑，擔心“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是不是意味着中國對外開放的步伐會放慢。對此，中方進行了解釋和澄清，雙循環絕不是封閉的國內循環，而是更加開放的國內國際雙循環。
也有成員質疑，中國是否存在強制技術轉讓。中方表示，新修訂的《行政許可法》和新實施的《外商投資法》都明確規定，政府的行政機關及其工作人員不得通過行政手段強制技術轉讓。
“中國是全球120多個經濟體的主要貿易伙伴，我們的貿易政策因此也備受關注，對此我們是十分理解的。”商務部世貿司司長鄢東參與了審議，對成員中的不同聲音，他和王受文都表示，審議時間有限，不可能在短短的兩三天之內完全做好解釋和説明工作，中方願意利用正常的WTO機制，與大家進一步交流。
中方履行入世承諾“相當出色”，有些批評不公平
審議中不乏批評的聲音，來自日本、歐盟和美國等的代表對中國貿易政策有過批評。有些批評聚焦在中國是否完全履行了入世時的承諾方面。
今年是中國加入世貿組織20週年，回憶起入世時的承諾，王受文介紹，當時中國有一份“加入議定書”和一份“加入工作組報告”，就是這兩份文件規定了中國入世後需要履行的義務，確定了中國履行WTO義務的時間表。
對照這份時間表，中國早已完全履行了世貿組織規定的中國的義務，作出的承諾也得到了完全履行。王受文説，中國在履行加入世貿組織承諾方面做得相當出色，WTO先後幾任總幹事以及絕大部分WTO成員都對此充分肯定和普遍認可。
比如，在對接世貿組織規則方面，入世後中央政府清理的法規和部門規章達2000多件，地方政府清理的地方性政策、法規有19萬多件，中國的法規、政策體系已經完全符合WTO規則。在開放市場方面，今天中國進口關税總水平只有7.4%，接近發達成員水平，已經完成入世時降低關税的承諾。
此外，中方嚴格遵守規則，並且嚴格執行了WTO爭端解決機制之前作出的針對具體案件的裁決，“有些裁決對中國是不利的，有些裁決對中國是有利的，不管有利還是不利，只要是WTO的裁決，我們都認，我們都執行，沒有出現一起因為中國不接受WTO裁決而被起訴方申請報復的情況。”王受文説。
針對一些更加具體的批評，比如雖然《外商投資法》已經實施，但中國依然有一些領域未向外資開放，王受文表示，在WTO中，關於投資只有一個協定，叫做《與貿易有關的投資措施協定》，即TRIMs協定，中國已經完全履行這個協定。
“未向外資開放的領域並不在WTO的協定中，並且很多國家都有類似這樣的禁止或者限制，中國也希望有一些禁止和限制能夠取消，這就需要WTO進行談判，或者需要談判雙邊投資協定。”對這些超出WTO規定的“期待”，王受文表示，以這些超出的規定來説中國沒有履行WTO義務，這是不合理、不公平的，也是不能夠接受的。
世貿組織面臨改革，中方對補貼談判持開放態度
世貿組織行至艱難時期，亟需改革。王受文闡明中國政府對世貿組織改革的基本立場，“中國非常重視加強世貿組織權威性和有效性，支持世貿組織進行必要改革，使其與時俱進，更加有效地踐行開放市場、促進發展的宗旨，改革的結果應當有助於維護自由貿易和多邊主義，收窄發展鴻溝。”
從改革的具體內容看，中方認為，世貿組織改革既要解決傳統議題、歷史欠賬，也要就一些新議題制定規則，比如農業領域存在的非常不公平的補貼問題。同時，在WTO爭端解決機制遇到危機的情況下，改革要儘快解決上訴機構陷入癱瘓的問題。此外，在改革的路徑方面，中方支持在涉及大多數成員的傳統議題方面，按照協商一致的原則來實施改革。
王受文提到的補貼問題是世貿組織改革的一個熱點問題。
實際上，補貼是世界各國政府普遍使用的一種政策工具。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世貿組織各成員都出台了一些補貼措施，幫助本國渡過難關。
目前，世貿組織關於補貼有兩份專門協定，為《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和《農業協定》，分別針對工業品補貼和農業補貼。兩份協定均是在上世紀90年代達成的，經過20多年運行出現了一些問題，涉及公平、平衡、濫用等。
鄢東表示，對在世貿組織改革框架下啓動補貼有關談判討論，中方持開放態度，並提出了3條具體主張。
一是農業補貼必須與產業補貼同時討論，以確保這兩個重要的領域都能實現公平競爭；二是應討論加嚴反補貼反傾銷等貿易救濟紀律等內容，以解決當前貿易救濟措施濫用的問題；三是應討論恢復不可訴補貼的問題，主要是為了各成員應對疫情和氣候變化留出政策空間。
特殊與差別待遇“放不放”，中方：務實處理、維護權益
根據WTO規則，發展中成員享受特殊與差別待遇。隨着中國綜合國力的上升，有成員認為中國應該放棄享受“殊遇”。
所謂“特殊與差別待遇”，是指某個協定規定發達成員要立即執行，發展中成員在五年內執行，發展中成員享有過渡期。根據世貿組織秘書處統計，現在WTO協定裏關於特殊與差別待遇的條款一共有155條。
而作為負責任的大國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享受的特殊與差別待遇並不算多。王受文介紹，入世時，根據權利和義務相平衡的原則，中國承擔了力所能及的義務，享受到的特殊與差別待遇比其他發展中成員要少。入世後，也從未將特殊與差別待遇當成“擋箭牌”。
甚至，中方的立場和做法為世貿組織一些談判作出了重要貢獻。王受文舉例，《貿易便利化協定》中有一些C類措施，要求發展中成員在獲得發達成員資助後才能執行，中方堅持獨立完成，不需要別人的資助，沒有享受特殊與差別待遇，為《協定》的達成和實施作出了貢獻。
王受文表示，在未來的談判中，中國仍然會堅持權利和義務相平衡，根據自身經濟發展的水平和能力，務實處理特殊與差別待遇，推動世貿組織改革，維護髮展中國家的合法權益，捍衞多邊貿易體制。
新京報記者 姜慧梓
編輯 樊一婧 校對 李世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