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趙恩霆
在全球能源價格高漲的背景下，阿拉伯國家中的“領頭羊”沙特迎來一連串外交高光時刻——7月中旬接待上台後首訪中東的美國總統拜登，沙特王儲穆罕默德隨即又與俄羅斯總統普京通話，接着出訪法國等歐盟國家。這意味着沙特走出了記者卡舒吉遇害案引發的外交泥潭。
拜登和沙特王儲穆罕默德
2018年10月，沙特籍記者卡舒吉在沙特駐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總領館內遇害，該案不僅導致土耳其與沙特關係惡化，美歐等西方國家也對沙特口誅筆伐，直指幕後主使是沙特王儲穆罕默德。
拜登曾在競選總統期間就此批評沙特，甚至用了“賤民”等激烈措辭。他2021年1月上台後，迅速叫停特朗普政府批准的對沙特軍售計劃，隨後又公佈卡舒吉遇害案調查報告，矛頭直指沙特王儲穆罕默德。當時，白宮公開表示，將“重新校準”美國與沙特的關係。
可以説，拜登上台後的美沙關係，一下子從特朗普時期的火熱變得冰涼。今年2月俄烏衝突爆發後，國際能源價格大幅上漲，導致美國國內通脹率進一步高企，屢屢刷新40年來的最高紀錄，令拜登承壓，並危及11月國會中期選舉的民主黨選情。
為此，拜登曾在3月致電沙特領導人，試圖在原油增產問題上得到沙特的支持。然而，這通電話卻遭到沙特方面拒接。同時，拒接拜登電話的還有另一中東產油國阿聯酋——阿聯酋新總統穆罕默德上任後首訪法國，而非傳統盟友美國。
法國總統馬克龍迎接到訪的沙特王儲穆罕默德
即便前不久拜登到訪沙特，圍繞卡舒吉遇害案，美沙毫不掩飾雙方的矛盾，沙特王儲穆罕默德甚至當面回擊拜登，拿美軍在伊拉克阿布格萊布監獄虐囚事件敲打美國。
無論如何，拜登硬着頭皮訪問沙特，已經説明在高油價高通脹，以及巴以、伊核等現實問題面前，卡舒吉遇害案不得不“翻篇”了。既然如此，歐盟國家自然也沒必要再揪住不放，畢竟論能源價格和通脹率，歐洲比美國更“水深火熱”。
俄烏衝突不僅引發歐洲安全格局重構，還導致嚴重依賴俄羅斯天然氣的歐洲陷入能源危機。為了減輕對俄能源依賴，歐洲國家不僅加大從美國進口液化天然氣量，近期還四處“求氣”，東到裏海西岸的阿塞拜疆，南到北非的阿爾及利亞，沙特、阿聯酋、卡塔爾等中東國家自然也是目的地。
送走拜登之後，沙特王儲穆罕默德在7月下旬訪問希臘、法國等歐洲國家，這是卡舒吉遇害案後他首次訪問歐盟成員國。希臘是歐洲與中東交往的門户，法國則是推進歐洲戰略自主的排頭兵，而能源供應是穆罕默德此行的重要議題。此前，希臘總理米佐塔基斯、法國總統馬克龍先後在去年10月和12月訪問了沙特。
沙特王儲穆罕默德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
從圍繞卡舒吉遇害案的爭執，到在能源問題上堅持己見，以沙特為首的海灣阿拉伯國家不再甘做美國的跟班，而是在對外政策上更加戰略自主。這一局面既是美國政府近些年來中東政策演變的結果，也是該地區地緣政治格局深刻變革的產物。
奧巴馬時期，美國力推所謂“亞太再平衡”，從中東抽身；特朗普時期，美國“重返中東”，以遏制伊朗為要務，在巴以問題上“拉偏架”；拜登上任以來，一邊大搞所謂“印太戰略”，一邊忙於在烏克蘭拱火，中東在美國全球戰略中似乎再次靠邊站。
在這一過程中，中東域內國家和陣營之間的關係正在重構，沙特、阿聯酋等國與卡塔爾握手言和，阿聯酋、巴林等國與以色列實現關係正常化，沙特與以色列關係也在發生微妙改善，敍利亞與海灣多國修復關係，也門局勢降温……
沙特王儲穆罕默德和俄羅斯總統普京
即便是沙特與伊朗之間，雙方在伊拉克進行了五輪會談且效果不錯，接下來很可能提升為政治層面的對話；土耳其與伊朗保持着良性互動，土耳其與埃及開始尋求改善關係，土耳其與沙特則翻過卡舒吉遇害案和卡塔爾斷交危機風波、實現了關係重啓——今年4月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到訪沙特，6月沙特王儲穆罕默德回訪。
更值得關注的是，沙特王儲穆罕默德接待完拜登，回手就跟俄羅斯總統普京通話討論能源等議題。而且，拜登離開中東幾天後，普京就到訪伊朗，與伊朗和土耳其領導人舉行峯會。俄羅斯以介入敍利亞局勢為抓手，通過加強與中東域內大國的關係，不斷擴大地區影響力。
美俄在中東“一退一進”，與沙特等國在外交上主動應變而為，正在重新勾勒地區地緣政治面貌。不過，這一調整不會一蹴而就，變量依然很多，比如伊核協議談判始終難以完成“臨門一腳”，這份文件存續與否將對中東國家間關係和地區穩定帶來重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