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奔向他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帶着笑意。
信任在兩人心底悄悄發了芽,一個嘴上倔強,一個毫無察覺。
但那些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細節和情感,哪怕只有一剎那,都是出賣。
01既然不用,為何要接
回雲深不知處的路上,風景不錯,人來人往,既熱鬧又和諧。這便是所謂的人間煙火氣了。
魏嬰的心情好像比誰都好,隨意地坐在船板上,全身上下都是悠然自得的氣息。少年長得好看,隨意散漫地一坐,都是風景。
剛剛剝出來的枇杷很好吃,酸酸甜甜的,他就想到了藍湛。也不知道是招惹他已經成了習慣,還是遇到好看的好玩的亦或是好吃的,都想跟他分享。
就像,想把他在生活中發現的樂趣帶給他一樣。
魏嬰一邊説:“藍湛,接着。”一邊將手中的枇杷拋給藍湛,藍湛嘴上説着不用,手卻很誠實,下意識地接住了魏嬰拋過來的枇杷。等枇杷接在手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又一臉淡定的扔了回去。
魏嬰嚷嚷着藍湛無趣,無聊。可這一切都被藍曦臣看了去,藍湛這樣的行為在他的眼中已然不正常,所謂知弟莫若兄,在這一點上,藍曦臣可能做得比誰家兄長都要好上一千倍。
所以他對藍湛説:“你想吃枇杷,我買一筐回去。”藍湛依舊彆扭得不像話,就像他與魏嬰相處時很多很多的小細節,不經意間流淌出來被藍曦臣收入眼底,卻什麼都不願意承認一樣,説一句:“不想”。
這句不想,好像有意識地加重了。似乎在急不可耐地制止他心中最最真實的想法,又似乎在懊惱,該不該將那顆枇杷扔回去。
02如果不是信任,真心話怎麼説得出口
就像江澄對魏嬰説得那樣:“雲深不知處的人怎麼受得了你?”不管再把藍氏家規抄多少遍,他都能把什麼都拋在腦後,想做什麼做什麼,該犯什麼,還是犯什麼。
再一次喝酒,又被藍湛抓了個正着。在外人眼裏大名鼎鼎的藍二公子,在魏嬰眼裏不過是一個一本正經的小古板,一個稍微惹一下,就立馬炸毛的小古板。
所以被藍湛抓了個正着,在魏嬰眼裏也不是什麼大事。一見到藍湛就還是不自覺地撒嬌,這很魏嬰,扯着藍湛的衣袖子説一句:“慶祝一下嘛。”
得到的回應還是那句雲深不知處禁酒。
不過呢,魏嬰好像一定一定要把他對聶懷桑説的那句“本公子就要做第一人”發揮到淋漓盡致。
藍湛堅守的那些底線,他都要一一給他破了。上一次是讓藍湛從口中説出一個“滾”字,那麼這一次,就讓藍湛嘗一嘗天子笑的味道。
那是魏嬰喜歡的東西。
可憐了藍湛,一個一本正經循規蹈矩的人,永遠都猜不到像魏嬰這樣的人下一秒會想出什麼鬼點子來。
不小心,就被魏嬰貼上了符咒,導致最後,不僅沒能去戒律堂找人來請魏嬰去領罰,自己還同他“同流合污了起來”。
就沒有魏嬰辦不到的事情。
只是讓魏嬰難以置信的是,藍湛看起來冷冰冰的,實際上卻是個一杯倒。醉了之後的藍湛很活潑,一點都不像那個被家規束縛得七葷八素,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樣。
醉了之後的藍湛也很深沉,心裏有些憂傷,有些話,便藏不住了。他對魏嬰坦白:“我沒有母親。”
藍湛是一個自我保護能力那麼強的人,他把他的心事放在高高的雲端,從不讓外人窺視一分。如果不是醉酒,如果身邊的人不是魏嬰,心裏的那道防線怎麼會鬆弛?
有些信任,就是這樣,冥冥之中在心裏悄悄發了芽,嘴上可以倔強,意識卻很誠實。
而像魏嬰這樣整日吊兒郎當,彷彿世間一切憂傷和煩惱,都不在他眼裏,亦不在他腳下的一個人,和藍湛一樣,一樣很難很難敞開心扉。
他的心底,也藏着一些深深的,舊舊的,不願意人提及的往事。藍湛醉了,他卻沒醉,他的意識還是跟往常一樣清晰,卻把小時候的事情都與藍湛講起。
雖然不知道,藍湛清醒過來以後,是忘記,還是記得。
03他奔向他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捱了三百戒尺
紙是包不住火的,有的事情逃得了晚上,逃不了白天。喝酒這件事,還是被發現了,戒尺這件事,還是免不了。
魏嬰急急忙忙辯解,不是幫自己,而是幫藍湛。他喜歡逗藍湛,喜歡看他被惹得氣呼呼又拿自己沒有辦法的模樣,但還是不願意看見他和他一起受罰,也不願意看見他,因為自己受罰。
藍湛不領情,心裏懊悔得要死,怎就着了魏嬰的道?自小受過的家規,從小形成的意識,根深蒂固地在他心裏,他怎麼也會有一天,明知故犯?
因為魏嬰。
從藍曦臣口中得知冷泉可以讓傷好得更快,魏嬰便蹦蹦躂躂地去了。遠遠地看見藍湛,就一路跑了過去,口中還不忘喊一句“藍湛”。語氣就像兩個很久未相見的故人一樣,激動又喜悦。
魏嬰啊魏嬰,一路奔向藍湛的樣子,哪裏像一個剛剛捱了三百戒尺的人。
他看見他在那裏,眼裏都是光。他看見他奔來,緊張地穿好衣服,端着一顆不知所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