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筆墨中,藴藏着信仰和力量——百位科學家入黨志願書發佈

由 終廷花 發佈於 綜合

光明日報記者 韓寒

“我回國近三年來受到黨的教育……使我體會到黨的偉大,黨為實現共產主義社會這一目標的偉大,我願為這一目標奮鬥並忠誠於黨的事業。”——這是“兩彈一星”元勳之一錢學森在入黨志願書中作出的莊嚴承諾。

《百位著名科學家入黨志願書》(上、下2冊)科學出版社提供

“我雖已年逾古稀,但是我沒有遲暮之感。我爭取要做一個共產黨員,求得光榮的歸宿。”——這是物理學家嚴濟慈在入黨志願書中寫下的深情話語。

今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週年,中國科學院直屬機關黨委牽頭組織編寫的《百位著名科學家入黨志願書》,近期由科學出版社出版。

從上至下依次為錢學森、嚴濟慈、鄭哲敏先生的入黨志願書。科學出版社提供

  如星火,一點一點燎原

“大概在2019年,我們在組織開展‘講愛國奉獻、當時代先鋒’主題活動時發現,中科院老一輩科學家裏共產黨員比例很高。在公眾印象中,他們的科學家身份往往為人熟知,黨員身份卻較少提及。而實際上,這些老科學家往往是在理想和信念支撐下,開創了新中國的科學事業。於是我們產生了一個想法,讓當下的科研人員及公眾重温一下老科學家們的入黨誓詞,瞭解他們的心路歷程。”中科院直屬機關黨委宣傳部部長李斌向記者細説《百位著名科學家入黨志願書》的編纂緣起。

這個想法從一個零星的火花,一點一點變成現實。

2020年,“老科學家入黨志願書聯播”H5產品推出,從99位科學家入黨志願書裏摘錄出來的語句,在社交媒體上熱傳。

隨後,科學出版社建議,增加志願書原件和科學家踐行入黨誓詞的故事,將其擴充為一本書。項目得到了中科院直屬機關黨委的支持,由直屬機關黨委和科學出版社組建的編委會,組織院史專家、黨史專家和出版專家,分檔案徵集、故事編撰、審核把關三個小組,開始了歷時一年多的編撰出版工作。

2021年,建黨百年之際,這套分上、下兩冊的書正式與讀者見面。

然而志願書的蒐集過程,卻充滿了曲折。

作為個人檔案的一部分,科學家們的入黨志願書年代不一,散存於全國各地。由中科院直屬機關黨委向下屬11個分院、100多家科研院所和3所大學發起倡議後,徵集來了一部分。

“但這些還不夠。許多我們耳熟能詳的科學家、各個學科的奠基人,檔案要麼具有保密要求不能公之於世,要麼存放在各地檔案館要協調後才能獲取。科學家們的紀念館,我們也一一打過電話,收穫不多。”責任編輯劉英紅告訴記者。

她還記得致函國家檔案局之後,去取生物學家童第周入黨志願書複印件時的情景:“畢恭畢敬。雙手接過之後,小心翼翼地裝進一個文件袋裏。”

至於想盡辦法也不能直接獲取的志願書,人物傳記、新聞報道等公開出版物就成了內容來源。

嚴濟慈的入黨志願書,曾於1980年2月9日在《中國青年報》一版刊出。得知這個消息,編輯們立即聯繫中國青年報社。去取件時,他們發現,除了文字內容之外,志願書原件還以圖片形式刊出,雖然有點兒模糊,但他們覺得如獲至寶。

經多方努力,《百位著名科學家入黨志願書》收錄的入黨志願書,覆蓋面廣泛,既來自竺可楨、嚴濟慈、童第周等新中國各學科領域的奠基人,也來自林同驥、師昌緒、潘厚任等關鍵技術攻關的領路人;既有錢學森、錢三強、王大珩等彪炳史冊的“兩彈一星”元勳的筆墨,也有顧震潮、陳星旦、鄒世昌等為國防科技事業隱姓埋名的幕後英雄的手書;既有顧知微、張廣厚、孫漢董等“隱士”為基礎前沿研究甘坐冷板凳的心跡,也展現了龔祖同、黃耀曾、王守武等“戰士”祖國“哪裏需要就到哪裏去”、輾轉於不同研究領域的故事。

“為了發佈這些入黨志願書和相關的人物小傳,我們要一一徵得老先生們和家屬的同意。”責任編輯杭玫説。

讓編輯們印象深刻的是,這些老科學家不僅治學嚴謹,而且品德高尚,不居功與名。書籍出版前,一位上海的老先生甚至和他們據理力爭,怎麼都不同意單位給他撰寫的介紹材料,説他沒有“主導”一些研究,一定要改成“參與”,才同意發佈。

  如明燈,照亮前行的方向

回望二十世紀上半葉,風雨如磐,種種黨派與學説林立。

科學家們是怎樣選擇中國共產黨,從一心治研的知識分子,成為堅定的共產主義者?其中經歷了怎樣的對黨由陌生到了解、從接納到篤信,並以實際行動為黨和國家事業奮鬥終身的轉變?

也許從書里老科學家們入黨志願書飽蘸激情的筆觸中,能找到答案。

“回顧起來,我對黨的認識是有個發展過程的”“小時候受的是科學救國、工業救國思想的薰陶,不關心政治”“抗戰後期……當時已經看到,共產黨領導的革命將會成功”“50年代初期許多學術界老前輩、同學相繼爭着回國參加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這些對我是有影響的”“到美國後,親身感受到中國人受歧視,更增加了對祖國人民的熱愛”“回國後感到自己是國家的主人”“我看到,解放後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清除了舊中國的污泥濁水,工農業發展了,許多過去靠進口的東西,現在自己能夠生產了,這一切使共產黨在自己的心中威信大增”“一切辦法都試過了,中國唯一的出路是走社會主義道路,我對這一點已是深信不疑了”……從舊社會中走過來的物理學家、中國爆炸力學奠基人和開拓者之一鄭哲敏,在三頁紙上,工工整整地寫着他提出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原因和形成這種決心的心路歷程。

中國微波遙感及航天信息工程科學專家姜景山是朝鮮族,出生於1936年的他,自謙自己在20歲撰寫入黨志願書時,漢語還不是很好。

“他對我們説,漢語是後來學的,因此晚年回顧當時的志願書,還能發現一兩個別字。然而,他對黨的嚮往從來沒有改變過。他説,小時候家庭窮苦,沒有共產黨全家不可能活下來,一個窮孩子也不可能上學,更不可能在人造衞星、載人航天和探月工程等高科技領域有所建樹。因此,他對黨的感情非常深。他記得,很多年前,自己交黨費時,要先用紅紙將兩角錢包好,再鄭重地交給組織。”在姜老還在世時,採訪過他的中科院國家空間科學中心綜合辦公室主任曹松向記者轉述。

“經過一定程序和手續輯錄、公佈的百位著名科學家入黨志願書內容,使我們看到了這些科學家在作出他們一生最重大的政治選擇時的所思、所想、所願、所志、所行。”黨史專家、原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李忠傑評價。

“把對黨的信仰當做自己一生支點。”

“使自己的點滴力量匯入黨所領導的革命洪流。”

科學家前輩們如是説,也如是做。

  聚精神,化為行動的力量

只有當信仰切實地轉化為行動時,偉大精神才能造就偉大的事業。

李忠傑還記得自己在閲讀《百位著名科學家入黨志願書》裏的老科學家羣體的事蹟時最為深切的感受:“苟利國家生死以。”

為了解決一系列關係國計民生的“卡脖子”難題,科學家前輩們往往應祖國需要,不斷轉變自己的研究方向,在開創祖國的科研事業時,字典裏從來沒有“退讓”兩個字,永遠把黨、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

例子不勝枚舉。

材料科學家李家治,在成功研製了新中國被禁運的高壓鍋爐用水柱計玻璃、解決了上海市主要供電問題之後,又從零開始轉而研究當時急需的高品質瓷器,圓滿完成任務之後又按要求研製微晶玻璃天線罩,此後他敏鋭地發現光纖在未來通信事業中的重要作用,轉而為國家研究光纖通信技術。在他的入黨志願書中,樸實地寫着這麼一句話:“克服個人主義的萌芽,堅決服從整體利益。”

光學專家龔祖同,一生三次轉換研究方向:抗戰時期我國急需軍用望遠鏡時,他從核物理研究轉攻應用光學,僅用半年就製造出了我國第一批軍用雙目望遠鏡;新中國成立後赴中科院長春儀器館研製光學玻璃,解決光學玻璃依靠進口的問題;20世紀60年代因“兩彈一星”需要發展高速攝影,已近花甲之年的他毫不猶豫地去了西安。正如他在入黨志願書裏所寫,“使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無產者,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權,兩袖清風,無牽無累”。

祖國有需要,他們就去最艱苦的地方。如我國現代冰川凍土科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施雅風,遠離大城市舒適的生活,毅然舉家從北京遷往蘭州,“在科學研究、培養新進和社會活動中發揮先鋒模範作用,一息尚存,此志不移”。

為了祖國的事業,他們雖入暮年,但壯心不已。如我國實驗胚胎學創始人和發育生物學奠基人之一童第周,晚年還親自動手做實驗,“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我還想在有生之年,為國家為人民做些工作。”

“這些老科學家羣體以畢生報國行動所塑造的科學家精神,是我國科技事業過去發展壯大的精神密碼,也是我們建設世界科技強國的動力源泉。我們梳理老科學家的入黨志願書,是追尋科學家精神的‘根’與‘脈’,也是為新時代科技工作者的思想建設,提供‘源’與‘泉’。”李斌説。

《光明日報》( 2021年08月26日 08版)

來源:光明網-《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