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爆炸能一下子奪走180多人的生命？至少美軍是這麼認為的。
美國五角大樓本月初發布詳細調查報告稱，去年8月26日美國從阿富汗撤軍期間，是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呼羅珊分支”在喀布爾機場外製造的爆炸直接導致180多人死亡，同美英士兵射出的子彈無關。
對這一説法，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心存疑慮，並在8日公佈了歷時4個月，採訪70多名目擊者和死者家屬，調出醫療記錄，分析現場視頻、照片、音頻後，得出的獨家調查報告——似乎有一些人死於槍擊。
圖説：去年8月26日，阿富汗喀布爾機場附近冒出濃煙 新華社
目擊者看到槍擊
美國軍方證實，喀布爾機場爆炸時只有美軍和英軍在現場。一名高級軍事官員表示，沒有任何調查結果能夠得出有美國海軍陸戰隊士兵開槍擊中平民的結論，“所有平民傷亡都是因為爆炸”。英國國防部發言人也表示，當時在場的英國士兵只是向空中開槍驅散人羣，“沒有人被子彈擊中”。
但目擊的阿富汗人給出了不一樣的説法。
“空中沒有槍聲，他們（槍擊）的目標是人，是故意的。”納齊爾回憶説，“人們就在我面前被子彈擊中，摔倒。”
努魯拉説，他當時站在機場外的水渠裏，轉頭對沒受什麼傷的表弟蘇海爾大喊：“快跑！”而他自己試圖爬出水渠時聽到了槍聲，於是又跌進水渠，躲在屍體中。他注意到，子彈似乎擊中了那些想要逃跑的人，所以他又對一旁的親人説：“不要跑，他們會射中你。”而蘇海爾正是中槍身亡。
艾哈邁德記得，爆炸中他的表弟穆罕默德受了傷，但依舊清醒，後來一顆子彈擊中表弟額頭，他當場死去。
有醫療記錄為證
口説無憑？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找到了物證。
阿富汗姑娘莫薩爾説自己當時被爆炸產生的碎片擊中，但仍能站立，她和姐姐都看到有士兵朝站立的阿富汗人開槍，一顆子彈擊中她的下巴，從脖子右側穿出。在喀布爾一家由意大利人經營的緊急外科中心，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找到了能夠證明莫薩爾中槍的醫療報告。
類似證據還有一份來自美國馬里蘭州裏德國家軍事醫療中心的報告，由一名逃到美國的倖存者提供。報告顯示此人除了爆炸造成的傷口外，“槍擊傷到了左側胸口”。另一名倖存男子提供的醫療記錄證明，他的手臂被槍擊中。艾哈邁德也提供了達烏德汗軍事醫院的兩份報告，顯示他的兩個兄弟“死於槍傷和爆炸受傷”。
接診莫薩爾的緊急外科中心提供了一份聲明，稱在爆炸後一小時裏接收了9具有槍傷的屍體，其中7人頭部有明顯槍傷，2人胸部受傷。
“我從四五個傷者身上取出了子彈。”喀布爾使館區一家醫院的醫生説，如果是遭遇爆炸，人身體上會有多處傷口，但如果是槍擊，“你會看到只有一兩個洞”。同家醫院的另一名急診室醫生説看到許多槍傷，“我很容易認出槍傷，因為我們長期在醫院處理槍傷”。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去年11月走訪喀布爾機場時也發現，機場附近疑似有彈片留下的痕跡。
戰爭罪調查員兼彈道和爆炸法醫分析師史密斯分析爆炸地點附近設施損壞的情況後認為，“爆炸物重量可能沒有官方認定的9公斤”。這意味着，如果死傷者都是由爆炸導致，那麼“傷亡人數堪稱前所未有”。
美軍堅持不改口
然而，對以上這些説法，美國軍方堅稱是“錯誤的”。
美軍調查員道格拉斯雖然承認美英軍隊在機場向兩名男性開槍，但稱“沒有一顆子彈擊中他們想擊中的目標或任何阿富汗人”。他説，美軍士兵朝一個看起來行動異常的人“頭部上方連開四槍以示警告”，“這個人最終安然無恙逃走了”。
美軍中央司令部發言人厄本則將那些目擊者的説法説成“記憶混亂者的回憶”。“他們目睹了慘痛的經歷，將他們頭腦中記不太清的東西努力拼湊在一起。然而，我們知道的所有事實都不支持有人被槍殺的證詞。”
儘管美軍只是從軍方人員中獲取證詞，沒有同阿富汗人交談，但依舊質疑當地醫生的説法，稱他們錯誤評估傷勢。
然而，不管美國官方是不是認可，莫薩爾和艾哈邁德清楚地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經歷了什麼。
“每個夜晚對我來説都是一場噩夢，我睡不着，我只是試着記住自己所有的希望和願望。”莫薩爾下巴上的傷口還在恢復中，她也不知道，2021年8月26日恐怖的那一幕，還要伴隨自己多久。
新民晚報記者 齊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