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顧硯
2月16日，中國駐柬埔寨大使館發佈消息，1名李姓中國男子，其因輕信同城網上的虛假招工廣告，被犯罪團伙脅迫偷渡至柬埔寨， 後被非法拘禁，並被多次大劑量抽血，生命垂危。
“血奴”事件發生後，輿論譁然，牽扯其中的58同城被全網“討伐”。
雖然大使館的消息並未提到“58同城”，58同城也在回覆中表示“未查到新聞中所提及企業此前發佈的招聘信息”，但根據多家媒體報道和網友反饋，58同城虛假信息氾濫。
“我也被58騙過”“再也不用58了”“58受害者加一”，在鞭牛士抖音號上，類似留言被網友點贊認同。
而58同城屢禁不止的虛假信息背後，則指向了“五環外”的藍領招聘市場遇到的困境。
58同城和虛假招聘
2021年5月，李亞明，在58同城上看到一家廣西夜總會以5000元高薪招聘保安的信息，彼時，在北京拿着3000元工資的李亞明，決定前往廣西崇左。
但此刻的李亞明還不知道，他會成為“血奴”事件的主角，等待他的是長達9個月暗無天日的時間和無法逃離的絕望。
到了崇左，李亞明又被輾轉廣西憑祥、胡志明市，經過一週時間，最終被拐賣至柬埔寨。“他們給我們喝了飲料，飲料裏應該是有迷藥，喝下去之後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識。”李亞明在接受北青網的採訪中表示。
到了柬埔寨，李亞明又在不同的園區中間被轉手三次。每到一家網投公司，他都被要求進行電話詐騙，不從就會捱打。
“其他人會詐騙勒索他們的家人，我是孤兒，14歲開始就自己在外邊，對他們來説沒有利用價值。”李亞明直言。
此後，李亞明開始被虐待，在經歷了電棍、手銬，吊起來打、烙鐵之後，甚至被充當血袋。在柬期間，李亞明被抽血7次，約2800ml，被送往醫院時，其體內100毫升血液只有2g是真的血，抽出來的都是血水。
儘管一直承受非人的折磨，但直到被解救，李亞明也拒絕做電話詐騙，從未為這些人工作過一次。
李亞明的消息一出，迅速將其背後的招聘平台“58同城”置於輿論風口，網友們網友認為發佈虛假招聘信息的58同城平台難辭其咎。
“騙子團伙最大的集中營！” “太可怕了！這樣的虛假招聘廣告，害死多少人？”
在微博相關報道下方，微博名為“小諾諾de帥爸 ”的用户表示，“58同城，花裏胡哨各種假消息招聘，去了以後忽悠辦助學貸款，比比皆是”，該條回覆獲得1168個點贊，在其回覆中，還有很多和他經歷相似的網友。
據媒體報道，2月17日上午，58同城一位客服人員回應稱：“我們會全力配合、協助相關部門的調查。”
2月18日，58同城再次回應，表示將充分配合警方工作，但目前58同城未查到新聞中所提及企業此前發佈的招聘信息。
對於其兩次回覆，網友並不買賬，認為58同城態度傲慢。
“恨死58（同城）了，再也不用58（同城）了。”一位來自湖北宜昌的網友向鞭牛士敍述了其在58同城上的被騙經歷，該網友表示，“我被勒索了兩萬元，以女朋友在他們手裏為要挾不停被要求打錢。”
起初，該網友只是想在58同城上買個電動車，聯繫看車的時候被境外詐騙複製電話卡，用複製的手機號分別給當事人及其女友打電話威脅人在他們手裏，要求其打錢，被騙兩萬餘元。
事後該網友找到58同城，但平台表示與他們無關，甚至表明無法鑑定平台上的信息是否為虛假信息。
而此類事件，卻並非偶然。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中搜索“58同城”和“詐騙”，有判決的案例共有3886篇，有受害者深陷傳銷、販毒窩點。
每一個案件背後，都可能是一條灰色的產業鏈條，有更多的受害者。
對比此前的百度“魏則西事件”，此次討伐“58同城”的聲音似乎小了不少。“因為大家不會覺得自己會被騙去東南亞，但是沒人覺得自己不生病。”有網友認為。
藍領招聘，萬億困境
“血奴”事件、58同城的各種問題，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藍領招聘的困境。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我國9億勞動人口中，藍領約佔4億人，其中服務業藍領約佔1.2億， 農民工約2.9億，製造業藍領約佔1億，建築業藍領近8000 萬。藍領招聘是人們常提起的又一個萬億市場。
不少互聯網巨頭都瞄準了藍領招聘賽道。2018年以來，安心記加班、我的打工網、愛零工、小美工作等相繼獲得融資。2019年年初美團曾上線饅頭直聘，為旗下合作的中小商户提供招聘服務；同年5月，58同城也曾推出了58同鎮，提供鄉鎮招聘服務。此外，前程無憂、百姓網、天坤國際、boss直聘等行業老牌玩家進場。
近期，快手也上線了名為“快招工”的產品，宣佈進入藍領招聘市場，求職者可在主播主頁或直播間內直接申請工作。
儘管藍領招聘市場龐大，又吸引了很多巨頭進入，但目前來看，藍領招聘市場仍反響平平，僅剩幾家還在活躍。
藍領招聘主要面臨單價低，藍領互聯網程度差，企業用人模式比較傳統等問題。
高端人才的招聘更受資本和創業者青睞。獵頭大可告訴鞭牛士：“一般獵頭收費是年薪的20%-30%，一個高端候選人200萬年薪，獵頭公司能拿60萬，到個人能有個20-30萬。而如果做藍領招聘，幾乎沒什麼提成。”
同樣的，藍領招聘中，招聘平台能拿到的費用也不多。很多用人公司並不願意在藍領招聘中花費過多。
因為國內藍領工人流動率很高，商户招聘成本高，例如，普通餐飲商户招一名普通服務員的成本大概在500-1000元左右。
另一方面，藍領和白領的招聘很大的差異點在於用工模式的不同，工廠藍領一般採用的是RPO（招聘流程外包）或BPO（商務流程外包）的用工模式。
“大廠目前都把藍領招聘外包了。”大可表示，“現在藍領一般都是靈活用工，很多藍領都簽約一個大的人力公司。”
但大可口中的“大廠的藍領”，以及一線城市的藍領，已經是互聯網程度比較高的招聘。更多五環外、下沉藍領市場的招聘方式以線下中介或工廠直招等傳統招聘方式為主，線上招聘並不普及。
這就陷入一個“怪圈”: 傳統招聘方式僅能覆蓋公司所在城市及周邊地區；線上招聘覆蓋率更廣，但存在招聘信息虛假、供需匹配效率低、商户招聘成本高等各種問題。
如何破局？
充斥虛假信息的下沉市場的藍領招聘，要如何破局？
根據去年三季度財報，BOSS直聘三季度實現營收12.11億元，同比增長105%，超過市場預期。
而藍領是BOSS直聘重點拓展的羣體。針對藍領的不同特徵，BOSS直聘對藍領推薦算法做了不少優化：在推薦工作時，更考慮距離因素；根據職業技能對藍領崗位進行劃分，針對不同層級藍領的需求推薦不同的崗位；更看重求職者通過行為表現出的偏好和意願等，並推出了藍領優選崗位。
同時，BOSS直聘表示將持續加大技術和線下認證審核團隊的投入，開展不良中介治理、正規中介優選等專項，提升職位真實性。
但BOSS直聘的藍領招聘服務目前仍集中在一線城市，小城市的崗位少且信息不足，難以判斷其真實性，這也是目前線上藍領招聘面臨的普遍問題。
鞭牛士在招聘網站上搜索“北京”、“洗碗工”是，搜索結果眾多；但當鞭牛士將地點換成四線城市“郴州”時，招聘信息就只剩三頁；換成“鶴崗”、“平頂山”後，招聘信息甚至不足一頁。並且在這些招聘信息中，多數都不顯示公司的詳細信息。
有大量下沉市場流量的快手，推出了藍領招聘“快招工”。“快手平台將成為‘快招工’的有力品牌背書。”快手在宣傳中表示。
除了對企業和勞務中介等招聘方的信息審核，主播開設招聘直播間，一方面能與粉絲之間建立更深厚的信任關係，另一方面也能接受平台管理員和受眾的實時監督，“假如主播故意誤導應聘者，也將受到舉報，事後被追責”。
在輿論風暴中的58同城，雖然被口誅筆伐，但確實匯聚了最多的下沉市場招聘信息，只是這些信息魚龍混雜。
此前，58同城曾推出信息質量審核組、欺詐企業黑名單、出台舉報機制、企業點評機制等整改措施，但效果並不顯著。
根據58同城退市前最後一份全年財報，2019年58同城的總營收為人民幣155.765億元，較上年同期的人民幣131.378億元增長18.6%。其中，在線市場服務收費業務貢獻了101.584億元的業績，佔比65.2%，會員資格業務營收44.709億元。
信息數量，是58同城賺錢的支柱，網站發佈的信息數量越多，其收費也相應增加。盈利模式決定了58同城很難對虛假信息進行根除。
藍領招聘平台的各種嘗試，能否降低用人成本，減少虛假信息？希望在時間檢驗過程中，能減少類似“血奴”事件，減少類似李亞明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