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當庭釋放。
聽到上述判決後，18歲的美國男孩凱爾·裏滕豪斯淚流滿面，癱倒在座位上。他激動地擁抱了自己的律師，然後被帶出法庭。根據英國《太陽報》放出的照片，裏滕豪斯坐在駛離法庭的汽車上，笑容燦爛。
令他重獲自由身的判決是根據陪審團的認定作出的。美國當地時間11月19日，經過25個小時的超長審議，12人陪審團對白人少年裏滕豪斯去年夏天射殺兩人、射傷一人的全部五項指控作出了均不成立的認定。這些指控包括：一級故意殺人罪、一級魯莽殺人罪、一級故意殺人未遂、兩項一級魯莽危害安全罪。而對所有這些罪名，裏滕豪斯辯稱自己只是自衞。
這是一項撼動全美的無罪判決。
美國多座城市隨即爆發了反對該判決的民眾抗議。在紐約，示威者一度封鎖了布魯克林大橋；在俄勒岡州波特蘭，示威人羣強行打開監獄大門造成混亂，還在司法部門大樓噴塗了“所有警察都是凱爾·裏滕豪斯”的句子。在加州奧克蘭，示威者高舉標語“裏滕豪斯：種族主義殺人犯！人民的判決：有罪！”
▲裏滕豪斯被判無罪後，美國多座城市爆發了抗議活動。（美聯社）
英國《衞報》的標題精闢總結道：《凱爾·裏滕豪斯無罪開釋，現在是對抗議者的狩獵季節了》。
與此同時，在裏滕豪斯被宣佈無罪的幾分鐘內，美國極右翼羣體在社交媒體一片沸騰，歡慶勝利。極右翼團體“驕傲男孩”的一些成員説，自己特地請了一天假，專心等待判決宣佈。一名網友在推特上評論説：“（裏滕豪斯）根本就不該受審。凱爾，祝你有個光明的未來。你是一名模範市民。”
當然，這條推特下面充滿了支持和抨擊兩種截然不同的回覆。
為何這一審判成為全美焦點，又引發如此廣泛和兩極化的爭議？事情要從去年夏天説起。
去年8月，就在美國黑人弗洛伊德被警察鎖喉身亡事件剛剛過去數月，在威斯康星州小城基諾沙，又一名黑人男子布萊克在路邊、當着自己三個孩子的面，被警察連開七槍。
布萊克事件在基諾沙引發了抗議警察暴力和種族主義的示威和騷亂，一些企業店鋪和住宅遭到打砸搶。於是，當時17歲的“鄰州”少年裏滕豪斯從伊利諾伊州來到基諾沙。他在社交媒體上説，他來幫助當地人保護自己的財產。
如果讀者有關注去年美國“黑人的命也重要”抗議浪潮，那麼很可能看過這段火遍全球社交媒體的視頻：一名反扣棒球帽的白人少年手持一把AR-15半自動步槍，走在民兵團體的巡邏隊伍中。之後少年被幾名反種族主義抗議者追趕，並遭到滑板擊打。少年倒地，隨即向示威者連開數槍。事後警方證實，36歲的約瑟夫·羅森鮑姆和26歲的安東尼·胡貝爾中槍身亡，另有一人重傷。這名少年就是裏滕豪斯。
令人震驚的是，裏滕豪斯在開槍後鎮定起身離開，並走向警察。警察似乎沒有任何戒備反應，也沒有想要逮捕他的意思，反而揮揮手讓他離開。這一待遇遭到很多美國民眾質疑——如果持槍走向警察的是一名黑人呢？
當然，當天被放走的裏滕豪斯不久後還是被拘捕了。從那時起，這名少年到底是一些人口中的民權英雄，還是另一些人所言的種族主義兇手，成為撕裂美國社會的又一個熱門議題。
弔詭之處在於，這一爭議很多情況下並非源於人們對裏滕豪斯行為本身的解讀不同，而是受到不同羣體所在政治光譜的極大影響。由此所引發的對白人至上主義氾濫的憂慮、對美國持槍政策的反思紛紛登上美國各大媒體頭條，美國民主和共和兩黨在多項國內政策上的態度分歧和立場對立也由此凸顯。
其實，裏滕豪斯槍擊三人的行為是否屬於有必要、合理的自衞，本是法律技術問題，應交由法庭裁決（有報道稱此次審判從陪審團成員選定到法官立場，都頗有疑點，在此不做展開），然而美國政客紛紛下場，或高調把自己代入法官角色，或藉機攻擊政敵，反而令人側目。
就連美國總統拜登和前總統特朗普也捲入話題當中。拜登對裁定表示“憤怒和關切”，但同時有點無奈意味地“接受陪審團做出的”決定。而特朗普則高調祝賀裏滕豪斯，他説：“如果這都不叫自衞，那什麼都不算（自衞）了！”
共和黨眾議員保羅·戈薩爾在判決出來的當天，甚至在推特上向粉絲們發起一項民意調查——是否應該向裏滕豪斯授予國會榮譽勳章？而他只給粉絲們兩種投票選擇：“同意”，還是“再次同意”。
他還表示，將向裏滕豪斯提供一個國會實習生的職位。
而在這則推文下面，一名網友諷刺道：“是啊，謀殺可以製作一則超讚的簡歷！”
與此同時，這一事件再次引發了人們對美國槍支問題的關注。民主黨人、參議員泰米·鮑德温譴責這一判決，並説兩名死者是槍支暴力的受害者。“我深感擔憂的是，這將鼓勵其他像裏滕豪斯這樣的人制造出更多悲劇性的槍支暴力事件——這些人認為自己有了擁槍許可證，就能把執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也有網友表示：“讓孩子像買糖果一樣輕易地買到槍支，那麼這種悲劇就不會停止。”
其他關注這一戲劇性審判的外國媒體也不禁感嘆，這個先例一開，那些美國白人至上主義者會受到多大的鼓舞呢？在他們心目中，“自衞”的界限恐怕要不受制約地擴大了。
CNN在關於該事件的憂心忡忡的評論中説：這一審判，以及過去幾周看到的關於白人男性暴力的另外兩項獨立審判——艾哈邁德·阿伯裏死亡審判以及針對2017年夏洛茨維爾聯合右翼集會組織者的民事案件——令人感到，它們正“指向一個可怕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