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黃勇
1952年2月10日，星期日，農曆正月十五日，中國傳統的元宵節。
當天上午，河北省保定市體育場人山人海，井然有序。兩萬多名幹部羣眾神色肅然，等待着劉青山、張子善貪污案公審大會的召開。中午12點，公審大會正式開始。河北省委通過廣播現場直播公審大會，全國幾百萬幹部羣眾同步收聽了正義的審判。
河北省委組織部長薛迅代表“劉青山、張子善案件調查處理委員會”，控告了劉青山、張子善的罪行，寶坻縣農民孫樹林代表災民進行控訴。當天下午1點30分，河北省人民法院院長宋志毅宣讀審判書。隨後，劉青山、張子善被押赴保定市東關大校場執行槍決。
1952年2月10日，河北省人民法院組織的公審大貪污犯劉青山、張子善大會在保定舉行。新華社發
兩聲槍響如驚雷，宣示着中國共產黨對貪污腐敗絕不容忍、毫不姑息的態度，表明了中國共產黨保持黨性、維護純潔的決心，也颳起了共和國曆史上第一場全國範圍內的反腐肅貪風暴。
為什麼在共和國剛成立、各項事業熱火朝天推進時，要開展“打虎”運動？在處理劉青山、張子善時，毛澤東又説了哪兩個字？一起去看看。
一份報告
堅定了黨中央反腐肅貪的決心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東北轉入以經濟建設工作為中心，一些黨員幹部開始貪污蜕化。同時，在東北一級機關中也產生了嚴重的官僚主義，部分黨員幹部對盜竊國家財富、侵吞公產的行為熟視無睹。
1951年8月31日，東北局召開黨員幹部大會，決定在東北一級機關中開展羣眾性的民主運動，重點揭發、打擊貪污蜕化和官僚主義現象。聲勢浩大的反對貪污蜕化、反對官僚主義運動隨之展開。
不到3個月，就有3629人被揭發有貪污行為，僅東北貿易部檢舉揭發的金額就高達5億元（舊幣，一萬元舊幣相當於1元人民幣，下同），貪污現象得到有效遏制。
1951年，抗美援朝戰爭呈現長期化的態勢，為支持抗美援朝戰爭，1951年國家的全年預算比1950年增加了60%，其中總預算的32%直接用於朝鮮戰場。而未來的一年，國家計劃進行多個重點項目的建設，這都需要鉅額的資金投入。新中國面臨着一個非常尖鋭的矛盾：支出大幅度增加，但財政收入十分有限。要解決這個矛盾，增產節約是最有效的途徑。
當年10月23日，在全國政協一屆三次會議開幕式上，毛澤東提出，要開展增加生產、厲行節約的運動。隨後，增加生產、厲行節約運動在全國轟轟烈烈開展起來。
當年11月1日，東北局將此前開展的運動情況向黨中央提交了一份報告，第一次將增產節約和反貪污鬥爭聯繫起來。毛澤東閲後，敏鋭地覺察到，各級幹部貪污腐化的問題，在全國範圍內都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存在。
此後，中央又陸續接到其他地方反映黨員幹部貪污受賄腐化墮落的報告。如北京市的報告説，在機關和企業部門中發現有貪污分子600多人，貪污金額達15億元。西南區的報告也反映説，1950年上半年，西南區發生貪污、瀆職案件2000多件，摺合110多億元，糧食200多噸。
毛澤東和黨中央深感事態的嚴重性，更加堅定了“打虎”的決心。
一次檢舉
揭開劉青山張子善巨大貪污案
1951年11月，在增加生產、厲行節約的運動中，有人揭發時任石家莊市委副書記劉青山、原天津地委書記張子善兩個高級領導幹部有巨大貪污行為。河北省委派出檢察組到天津地委立案調查，很快掌握了劉青山、張子善違法亂紀和生活腐化墮落的事實。
劉青山，河北安國縣（今安國市）南章村人，出身貧苦，幼年當長工，1931年6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曾參加高（陽）蠡（縣）農民起義，被國民黨反動政府逮捕入獄。歷任冀中區任河縣委書記、八地委組織部長、地委書記、天津地委書記。1951年8月，劉青山出任石家莊市委第一副書記。
劉青山被押進公審大會會場
張子善，河北省深縣（今深州市）尚村人，學生出身，自幼家境貧寒。1933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第二年因叛徒出賣被國民黨反動政府逮捕入獄，受到嚴刑拷打，他一直沒有動搖和屈服。先後擔任獻縣縣委書記、八地委組織部長、十地委書記。1949年8月，中共天津地委和天津專署成立，張子善先後出任天津地委副書記兼專署專員、中共天津地委書記。
在和平的環境裏，劉青山和張子善經不起腐朽思想和生活方式的侵蝕，逐漸腐化墮落。
1951年12月4日，河北省委在《關於開除劉青山、張子善黨籍的決議》中披露：“劉青山有幾句口頭禪：‘天下是老子打下來的，享受一點還不應當嗎？’‘革命勝利啦，老子該享受享受啦！’”張子善的揮霍鋪張程度一點也不比劉青山差，他每個月要抽八九條高檔香煙，出行非轎車不坐，兩年裏換了5輛小車。
在劉青山和張子善的影響和拉攏下，天津地區黨組織的黨風被嚴重敗壞。不少黨員幹部中瀰漫着比闊氣、比享受、比生活的不良風氣，貪污、腐敗、揮霍等現象非常嚴重。後來，天津地區14個縣鎮中，有10個縣鎮的主要領導幹部受到了處分。
一個決定
處決兩犯才可能挽救其他幹部
在劉青山、張子善案件的刑事判決書裏，記錄着他們的罪行：從1950年到1951年，僅僅一年時間裏，劉青山、張子善利用職權，盜用、貪污的錢款總計就達舊幣171億6272萬元，相當於人民幣171.6萬多元。
這個數字在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特別巨大。但如果按當時的標準和市場物價指數進行換算的話，這些錢可買糧食近1000萬公斤、棉布800萬尺，可供50多萬人吃一個月並做一身衣服。如果摺合成黃金，在當時可購買將近一噸。
1951年11月29日，張子善被依法被捕；當年12月2日，劉青山也被依法逮捕。12月4日，河北省委通過關於開除劉青山、張子善黨籍的決定，並報中共中央華北局批准。
河北省委又決定組成以省長楊秀峯為主任、省委組織部長薛迅為副主任的“劉青山、張子善大貪污案調查處理委員會”，赴天津專區徹查此案。
當年12月14日，河北省委向華北局提出對劉青山、張子善的處理意見：“我們一致意見處以死刑。”12月20日，華北局經研究後，向中央提出對劉青山、張子善的處理意見：“為了維護國家法紀，教育黨和人民，我們原則上同意將劉青山、張子善二貪污犯處以死刑（或緩期兩年執行），由省人民政府請示政務院批准後執行。”
面對華北局呈送的報告，毛澤東久久不語。周恩來問：“主席的意見呢？”毛澤東思慮良久，説了兩個字：“死刑。”
張子善在公審大會上受審
在公審大會召開前，曾有高級幹部考慮到劉青山、張子善在戰爭年代有功勞，向毛澤東説情。毛澤東沉思了一會兒，説了幾句話：“正因為他們兩人的地位高、功勞大、影響大，所以才要下決心處決他們。只有處決他們，才可能挽救20個、200個、2000個、20000個犯有各種不同程度錯誤的幹部。”隨後，毛澤東對身邊工作人員下命令：“凡是為劉青山、張子善講情的人，我一律不見！”
劉青山在刑前説：“拿我做個典型吧，處理算了，在歷史上説也有用。”張子善也説：“傷痛！萬分傷痛！現在已經來不及説別的了，只有接受這血的教訓！”
劉青山、張子善被執行槍決兩個多月後，1952年4月18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十四次會議批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懲治貪污條例》，4月21日由毛澤東正式簽發公佈。這是共和國第一部專門懲治貪污腐敗的法律條例，規定對貪污情節特別嚴重者可判處死刑。1980年1月1日，該法令失效，被新頒佈的《刑法》取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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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中國“反腐第一刀”——劉青山、張子善腐敗案》，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3.12.17
4.《共和國反腐第一案》，新華社，2019.9.7
5.王春雷《毛澤東一生不容腐敗》，學習時報，2016.9.5
6.《毛澤東鐵面無私打掉的七隻“大老虎”》，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4.7.30
7.高委主編《利劍高懸——建黨以來十大腐敗案件剖析》，中國方正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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