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漸消,萬物復甦,一架架“綠鷹”正掠過西北高原的溝溝壑壑。空軍某運輸搜救團一大隊大隊長辛嘉乘帶領飛行員超低空飛行,俯瞰翼下春回大地,心中已經勾勒出下一步飛播任務的藍圖。
這是一支駕機為犁、雲霄耕耘的部隊,從改革開放之初開始,就長期擔負飛機播種和防風治沙任務。他們連續39年為祖國播種綠色、為人民播撒希望,飛播航跡遍及內蒙古、川、黔、陝、甘、青、寧等7省(自治區)130多個縣(市),作業面積2600餘萬畝,播撒草籽樹種1萬餘噸,在荒漠地區、沙漠地帶築起重要綠色屏障,創造了生態奇蹟,助力了脱貧攻堅。
荒漠變綠洲,綠水青山再變金山銀山。這支撒播綠色的部隊,在加強戰備訓練的同時,矢志播綠助脱貧,是人民羣眾心目中的“飛播綠鷹”。
紅色航跡創造綠色奇蹟
追溯一大隊的飛播歷史,可以看到一條紅色的航跡。
1982年5月,甘肅省臨夏州太子山林場,一大隊官兵在無資料、無設備、無經驗的條件下,首次執行了飛播造林任務。此後39年,他們的飛播航跡從未間斷,在130多個縣(市),300多個播區裏,飛綠荒山戈壁,換得草場良田。
綠了大地,暖了民心。黨的十八大以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賦予了大隊飛播任務新的時代內涵,大家更加堅定了“定讓沙漠變綠洲、不播成林不收兵”的決心。
“這是飛播創造的奇蹟!”陝西省治沙研究所所長石長春,這樣形容陝北榆林市的變化。這裏地處毛烏素沙漠邊緣,歷史上曾3次被迫南遷。
“全市沙區75%的林地,都是以飛播林為基礎建起來的。”2014年,經過軍民30多年攜手奮鬥,榆林的飛播治沙取得階段性勝利,860萬畝流沙得到控制,榆林植被覆蓋率從1.5%上升到45.2%。一大隊曾創下3架飛機一天作業38架次,18天飛播40.2萬畝的紀錄。如今,從“沙進人退”到“綠進沙退”,毛烏素沙漠即將從榆林版圖消失。榆林已成為陝西省畜產品基地和糧倉。
飛播航跡不斷創造綠色奇蹟。地處騰格里、烏蘭布和沙漠交匯處的內蒙古阿拉善左旗,曾被斷言“年降水量200毫米以下,不適宜飛播”。“沙里人苦,沙里人累,滿天風沙無植被”,當年的狀況在他們堅持飛播中一點點改變。
截至2020年,該大隊在這裏飛播作業581萬畝,形成兩條總長460公里、寬3-20公里的生物治沙“鎖邊”帶,斬斷了兩大沙漠的“握手”之勢。飛行員們難以忘懷,有一年,蒙古族牧民騎着駿馬,追着飛機高喊“紅軍,紅軍!”
帶着情感去飛播,越飛越有深感情。一大隊先後4次更名、4次轉隸,無論番號怎樣改、人員怎樣換,他們始終踐行人民軍隊根本宗旨,以使命相托、不負重託的實際行動,不斷創造出一片又一片大地的綠色。
從風吹草疏的內蒙古腹地,到毛烏素沙漠邊緣;從溝壑縱橫的高原土坡,到峯巒疊嶂的秦嶺深處……他們使作業區的飛播林從星星點點,到聚成塊、連成片,成為綠色長龍。國家“三北”防護林飛播成林超過1000萬畝;在陝北播撒出165個萬畝以上的連片綠化基地,形成400餘公里的“綠色長廊”;在漢江、嘉陵江和丹江上游造林570餘萬畝,建成我國北方最大的飛播造林基地……
戰風斗沙磨礪擔當鐵翼
飛播是改善大自然的艱苦戰鬥,更是考驗意志力的拼搏堅守。播得好不容易,長得好更難。在飛播官兵心目中:“飛播是一場守護生態的戰鬥,風沙是敵人,種子是彈藥。”
頭頂星月起,腳踏夜路歸,是官兵飛播的工作常態。一大隊原飛行員宋佔清説:“我們首先考慮的不是工作條件是否艱苦,而是氣候條件是否利於種子生長。”
有一年初夏,為了搶奪雨季窗口期,他們每天5點起牀,趕早進機場,日均工作近10個小時。飛播區烈日當頭,機艙裏如同蒸籠,一個架次下來,他們大汗淋漓,喝口水稍作休息,便再次駕機作業。
用於飛播的飛機不是密封艙,飛行中急速上升或下降,耳膜要經受氣壓的壓迫。很多“老飛播”的耳膜都凹陷了,這是飛播給身體留下的印記,但他們從沒有叫苦,更不會退縮。
大多時候,飛播是在土坡上推出臨時跑道用於起降。有的跑道從空中看像一根火柴棍,實際寬度還不及機翼長;有的跑道在山頂上,盡頭是懸崖峭壁,起落就像在航母甲板一樣;有的跑道就是樹林中的一塊平地,俯瞰就像“天坑”。飛行員們説:“我們與風沙戰鬥,從不挑機場!”
那年4月,葛克宏機組執行飛播任務返航時,黃色沙浪呼嘯而來,眼看就要將飛機吞沒。當時載油量不夠飛向其他機場備降,而即將着陸的野外機場,跑道很短,三面環山,情勢十分緊急。
狂風使飛機強烈顛簸,葛克宏努力控制飛機,蹬舵修正,對準中心線。空中能見度低,快速下降中找不準跑道,葛克宏只能拉起飛機復飛,第二次下降才對準跑道艱難降落。飛機停下時,機頭離跑道盡頭只有20多米。
“黨叫幹啥就幹啥,黨叫飛哪就飛哪!”一代代飛播人堅守初心,發揮優勢,與“綠鷹”一起插上騰飛之翼。
戰風斗沙39載,他們戰勝了地形複雜、天氣多變、技術苛刻等困難,成功處置複雜天氣中多種險情10餘起;自主研製出“空中可調式定量播種器”,探索出適合西北地區飛播的方法,使得落種率、存活率等多項指標達到先進水平,與地方林業部門共同多次獲得國家及軍隊科技進步獎。
綠水青山成為金山銀山
“現在的生活比蜜還甜!”在秦嶺東段南麓的陝西丹鳳縣林關鎮,蜂農宋軍濤站在一片空軍飛播林前,熟練地抽出蜂巢,對前來調研的一大隊教導員楊淑坤説。
宋軍濤住在飛播林區附近,養蜂數量達到103箱,還帶動了18個貧困户分散養殖蜜蜂,使更多播區羣眾依託林海釀造甜蜜日子。
“飛播給了我一雙致富的‘雙枴’。”內蒙古阿拉善左旗浩坦淖日嘎查牧民阿拉騰巴根,嘴邊經常掛着這麼一句話。他的腿曾因一次意外,落下殘疾,一直過着窮日子。這幾年,在政府扶持下,他在飛播區附近開辦了養殖場,年出欄150多頭黃牛、500多隻羊。2015年,他在養殖場成立了殘疾人扶貧基地,為當地殘疾牧民提供了就業崗位。
“沙窩窩”變成“金窩窩”,牧民們談得越來越多的是對美好生活的念想,“以前大家愁吃穿,現在談論最多的就是孩子教育。”阿拉騰巴根的兩個兒子都考上了大學,並找到滿意工作安了家。
阿拉善左旗林業工作站站長劉宏義介紹:因飛播改變命運的牧民不在少數。2020年底,當地35户建檔立卡貧困户由於飛播帶來的經濟效益,全部摘掉了窮帽。
綠了山溝溝,種下甜根根。在甘肅臨夏州,一大隊首次執行飛播任務的太子山林場,已成為了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也是旅遊勝地。當年2萬餘畝播區周圍,春夏季節遊客絡繹不絕,帶動了旅遊業發展,助力村民在家門口就業創收。
草兒根連根,軍民心連心。“老飛播”崔光允回望自己20多年的飛播生涯時曾説,一想起鄉親們生活苦就會心疼,“飛播事業需要埋個人之名,積數代之功,建千秋之業。”這句話也是一代代官兵深入荒漠戈壁、走入播區人心的真實寫照。
把愚公之志接續傳下去
2019年7月,4位即將達到停飛年齡的飛行員,主動請纓,執行了飛播生涯的最後一次任務。
駕駛艙內,56歲的飛行員黃學倫向“90後”王斐言傳身教,幫助他鞏固技術要領。黃學倫説:“一茬接着一茬播,一代接着一代幹,一定能飛出更多綠洲來。”
王斐剛到一大隊時沉不下心。一位“老飛播”捧起種子講:“我們播撒種子,還要學種子的精神,在哪裏都能生根發芽。要學種子紮下根,別像沙子一吹就跑。”
飛行員任斌介紹,每個飛播區被劃分成一條條50米寬的播帶,每平方米落多少種子都要科學規劃。“飛得好不好,大地不會騙人的。如果飛不到位、撒不到點,漏掉播帶,出苗率、成林率就會受影響。”
飛行時通常離地50米,這也是種子落地的最佳高度。50米很短,但卻是有難度、要技術的超低空作業;50米很長,要成千上萬次練習,才能讓種子準確撒進播帶。
教員劉松曾教導任斌:“飛播是‘手藝活’,飛好每一個50米,必須要有敬業、精益、專注和創新的‘工匠精神’。”
訓練中,任斌架機剛進入超低空,坐在一旁的劉松就嚴肅地説:“50米就是50米,高1米、低1米都不行!”正是在一次次磨練中,任斌強化了態勢感知能力,形成肌肉記憶,很快就能精準進入播帶、均勻播種。
15年前,團參謀長李睿駕機着陸時遇到側風,飛機瞬間偏移,機輪距跑道邊沿不足5米。坐在一旁的教員楊茂良迅速接手,處置動作一氣呵成,最終成功避免了一次“地轉”險情。這次成功的處置經歷,也成為了李睿今後飛行中的一筆財富。
去年,李睿作為教員再次遇到類似險情,他正確判斷、果斷處置,為年輕飛行員作出示範。
2020年7月,空中航行指令師張建剛即將到達停飛年齡,他整理出自己36年的飛播心得,把“絕活”和經驗都留在大隊。他對年輕飛行員講,“種子裏有夢想、有希望、有力量,根扎進泥土裏,一定能播出更多綠色。”
駕機為犁,雲霄耕耘。39年時間裏,空軍某運輸搜救團一大隊飛播航跡遍及內蒙古、川、黔、陝、甘、青、寧等7省(自治區)130多個縣(市),作業面積2600餘萬畝,播撒草籽樹種1萬餘噸,在荒漠地區、沙漠地帶築起重要綠色屏障。
今年2月3日,中宣部授予其“時代楷模”稱號,號召全社會向他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