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美歐國家對俄羅斯的政治打壓與經濟制裁愈演愈烈。其中,由美國挑起的西方世界與俄羅斯互相驅逐外交官事件的不斷髮酵,讓世人感受到了冷戰時期東西方大規模外交官驅逐戰的氣息。
前一天美國駐俄羅斯大使館還表態説沙利文大使不會離開俄羅斯,當地時間20日又突然發表聲明稱沙利文本週將回美國,就美俄關係與拜登政府高層進行直接溝通。至此,雙方大使都已回到本國。俄總統普京在評價拜登治下的俄美關係的走向時曾做出如下表達:俄美關係“已經被摧毀”,“一個已經糟糕的關係沒辦法被進一步地破壞。”不難發現,普京對於俄美關係的全面惡化已有心理上的準備。從拜登入主白宮後美國近百日對俄政策實踐的角度分析,今天的俄美關係正以更強的烈度、不可避免地走向惡化。
其一,“反俄”已經從美國國內的“政治正確”急劇地變成歐盟國家的“政治正確”。
如果説美國民主黨在意識形態上具有一種宗教式狂熱的話,那麼拜登政府的對俄政策實踐,正在把奧巴馬後期開始形成的“反俄歇斯底里”貫徹到底。“反俄”就是美國最大的政治正確,甚至為了反俄而反俄,根本不注重實踐效果以及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民主黨的對外戰略中的“民主價值”理念正在被其絕對化。拜登曾不止一次公開聲稱“我認為俄羅斯是美國最大的敵人”。他競選期間關於“特朗普是普京的小走狗”的指責以及近期關於“普京是殺手”的説法,在俄羅斯媒體看來極具侮辱性。
拜登多次公開宣稱“將帶領自由世界反擊正在崛起的專制主義”。這場新的大競逐非常符合美國政治精英抱持的冷戰思維,只不過蘇聯的角色現在由俄羅斯和另一個東方大國扮演。這個劇本需要美國的領導層維持一個強大的民主國家聯盟,在全球範圍內與“意識形態對手”進行鬥爭。在“民主價值”的基礎上聯合盟友絞殺俄羅斯,這和試圖極力扭轉後特朗普時代美歐關係的歐洲國家的想法不謀而合。“反俄”不僅是美國國內的“政治正確”,也正在變成歐盟國家的“政治正確”。順應拜登意願,強化反俄安排成為歐盟國家拉近與美國關係的“投名狀”。
以此觀之,美國的歐洲盟友跟隨華盛頓大規模驅逐俄羅斯外交官就見怪不怪了。
其二,俄羅斯已經做好與美歐國家發生軍事衝突以及斷絕交往的準備。
當前華盛頓的對俄激進政策,讓烏克蘭政府看到了得到美國支持、挑戰俄羅斯,進而解決烏東部兩州問題,甚至是收回克里米亞的良機。烏克蘭人至今記得在2014年烏東部戰事爆發後,拜登作為副總統訪問基輔,其專機上就裝載着向烏克蘭軍方緊急提供的反炮兵雷達。拜登還主導了奧巴馬時期的美國對烏克蘭政策。
拜登擔任總統後多次公開表達了重回奧巴馬時期“歐洲再保證倡議”的決心,即必須聯合歐洲盟國補足北約在“波羅的海三國—波蘭—黑海”一線的軍事弱勢地位,以此警告這條線是俄羅斯永遠不能逾越的“紅線”。正是基於這樣的認知,烏克蘭政府軍加強了對烏東兩州的軍事施壓,並希望以此吸引美國與北約的直接軍事介入。
另一方面,圍繞烏東兩州與克里米亞問題,俄羅斯已做好與美國及北約展開激烈軍事競逐,甚至是爆發直接軍事衝突的準備。進入3月以來,俄方向烏俄邊境地區有序地增加軍力部署,同時將黑海地區的軍事演習常態化,以對抗北約不斷向黑海地區的軍事滲透。俄防長紹伊古稱“俄武裝力量已經做好應對全面戰爭的準備”。
針對美國及其歐洲盟國對俄羅斯發起的政治打壓與經濟制裁,俄方則發起了不同於以往的強硬反擊,反擊力度甚至超過美歐對俄的施壓力度。在對等制裁名單上還包括禁止8名美國高官和前高官入境俄羅斯。他們是美國總檢察長加蘭、監獄管理局局長卡瓦哈爾、國土安全部部長馬約卡斯、總統國內政策顧問賴斯、聯邦調查局局長克里斯托弗·雷、國家情報總監海恩斯、前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以及中情局前局長伍爾西。這主要是對3月2日美國以納瓦利內入獄為由制裁俄羅斯7名高官的回應。被俄製裁的美國高官中包括6名美情治部門的首腦。俄美一直保有情報與治安部門之間的合作,禁止美國情治部門首腦入境,這可能意味着俄羅斯不打算再與美國開展實質性的情治合作。諸多跡象表明,俄羅斯已經做好與美國及其激進的歐洲盟國暫停外交關係的準備。畢竟,俄羅斯過去在這方面積累了豐富的與美西方打外交戰的經驗。
其三,美歐國家一方面在烏克蘭問題上降低與俄羅斯軍事衝突的可能性,另一方面卻不斷抬升與俄羅斯政治衝突的態勢。
4月13日,拜登主動發起俄美元首間的電話溝通。為此,還延後宣佈了對俄羅斯的新制裁。在與普京的通話中,拜登建議俄美兩國元首近期在歐洲第三國舉行會晤。隨後,美國宣佈取消兩艘美國驅逐艦進入黑海的計劃。顯而易見,冒與俄軍擦槍走火之險調遣軍力乃至不惜一戰,今天的美國及其主要歐洲盟國尚難以做到,或者説尚未準備好。這就是拜登主動發起與普京電話溝通,並提議俄美建立“穩定且可預測的互動機制”的原因——可以不斷放出狠話,可以將對俄經濟制裁與政治打壓玩到極致,但軍事上與俄羅斯硬碰硬是美國要極力避免的。
如果説此前特朗普時期的俄美關係風寒入骨,已進入“黑障期”前夜的話,那麼拜登執政後的俄美關係正不可避免地跨入“黑障時刻”。這意味着在目前的形勢下美俄很難為兩國關係做出長期的、可預測的戰略安排。即便近期內俄美能夠舉行元首峯會,但兩國關係在短期內也難以增加可預知性。俄美雙方只能摸索前行,見招拆招,以應對兩國關係中不可預知的各類事態。(作者是清華大學俄羅斯研究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