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總理府部長古亞什·蓋爾蓋伊7月13日表示，匈政府宣佈該國進入能源緊急狀態，以應對俄烏衝突和歐盟對俄製裁引發的能源危機。圖為在匈牙利布達佩斯市中心行駛的車輛。弗爾季·奧蒂洛攝（新華社發）
“歐元對美元的匯率今年已經暴跌了11%，並且跌破平價，這是20年來的第一次。對許多歐洲人來説，這象徵着俄烏衝突給歐洲造成的經濟問題遠比給美國造成的問題更為極端。”“拜登總統在軍事上支持烏克蘭——而不是尋求某種外交結果——的決心，可能會最終遭到歐洲人的怨恨”。美國《紐約時報》網站7月16日發表的報道《意大利危機加劇歐洲的不祥預感》這樣説。自俄烏衝突爆發以來，歐盟“隨美起舞”，對俄極限施壓，正不得不嚥下越來越多的反噬苦果。
歐盟迎來“動盪之夏”
“歐洲將感受到意大利的政治動盪。”當意大利總理馬里奧·德拉吉7月14日宣佈將辭職後，美國“政治”新聞網評論道，“在歐洲最需要他的時候，德拉吉請辭……歐盟可能失去房間裏最後一位成年人。”意大利各方極力挽留這位曾因在歐債危機期間採取一系列措施救助債務國、避免歐元區崩塌，從而贏得“超級馬里奧”稱號的技術派官僚，但德拉吉去意已決。據意大利總統府網站消息，馬里奧·德拉吉7月21日向總統塞爾焦·馬塔雷拉遞交辭呈。馬塔雷拉接受辭呈，並要求德拉吉作為看守內閣總理繼續處理當前政務。
正如《紐約時報》網站近日指出的，意大利政府危機暴露的是正苦於應對能源價格上漲、幣值暴跌、領導力搖搖欲墜以及俄烏衝突的歐洲的脆弱性。
“德拉吉領導的是一個‘彩虹內閣’，各個黨派都有，利益不同，分歧不少。德拉吉是一名聯邦主義者，其對外政策符合歐盟主流觀點，贊同對烏克蘭援助、對俄羅斯實施制裁等。但政府很多成員對此並不贊成，認為意大利不應該向烏克蘭運送軍火。此次政府危機的直接原因是聯盟夥伴之一、議會第二大黨‘五星運動’集體棄權，抵制了價值260億歐元《援助法案》的投票。表面上看，‘五星運動’領導人孔特為了提高不斷下滑的支持率、展現親民姿態，指責德拉吉政府在幫助面臨食品和能源價格飆升的家庭方面‘做得不夠’。其實深層原因是，隨着俄烏衝突持續，意大利遭遇能源危機、物價高企、經濟復甦緩慢等一系列問題，民眾、反對黨等都在反思現行政策。”復旦大學歐洲問題研究中心主任、歐盟讓·莫內講席教授丁純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認為，“可以説，俄烏衝突及一系列連鎖反應激化了意大利國內原有的矛盾分歧，導致了此次政府危機，而這反過來又加重了歐盟的困境。”
就在不久前，法國政壇格局的變化令人大吃一驚：執政黨陣營未能取得國民議會多數席位，左翼政黨聯盟和極右翼黨派各有所得。據《紐約時報》報道，這是法國新當選總統20年來首次未能在議會贏得絕對多數席位。馬克龍將無法按照自己的意願任命總理和內閣成員，未來推行改革時也會受到掣肘，不得不與其他黨派共同商定政策。俄新社則將馬克龍這次的失利與歐盟對俄製裁聯繫起來，稱制裁導致歐盟各國油價暴漲，民眾生活成本增加，歐洲領導人最終“懲罰了自己”。
丁純説：“歐盟整體處於動盪不安的狀態，這與當前局勢息息相關：俄烏衝突仍在持續，歐盟多國通脹率居高不下，能源危機日益嚴峻，民生壓力與日俱增，老百姓怨言增多，未來還存在衰退風險。”
有分析指出，歐洲正迎來“動盪之夏”。
對俄製裁遭遇反噬
歐盟“隨美起舞”、對俄極限施壓遭受反噬的後果，正重重壓在普通民眾身上。
眼下正是歐洲儲氣過冬的重要時段，“北溪—1”暫停輸氣讓歐盟特別是德國坐立不安。《華盛頓郵報》稱，歐盟正面臨一個“難熬的寒冬”。自從俄烏衝突爆發以來，歐盟跟隨美國對俄極限制裁，俄羅斯減少對歐天然氣供應，導致歐盟天然氣價格飆升。如今，歐盟深陷能源危機。根據歐盟統計局數據，歐盟國家嚴重依賴俄羅斯能源，對石油的依賴度為26%，對天然氣、煤炭等依賴度超過40%。歐盟主要國家如德國，對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的依賴度更是高達35%和55%。花旗銀行預測，能源價格上漲將導致今年歐洲能源支出飛漲至1.2萬億美元，遠高於去年的3000億美元。
與此同時，一場由能源危機推升的通脹席捲歐盟，蔓延到歐盟民眾生活的方方面面。歐盟經濟增長放緩、市場對歐元區衰退的擔憂上升，加上美聯儲加息等因素，7月12日，歐元兑美元一路跌至1:1，是20年來最低水平。歐盟14日發表聲明稱，歐盟通脹目前遠高於春季的預期，預計2022年歐元區和歐盟的通貨膨脹率將達到7.6%和8.3%的歷史高位。
歐元區的前三大經濟體——德法意三國均形勢嚴峻。據德國聯邦經濟和氣候保護部發布的數據，受烏克蘭局勢、能源價格高企和對俄製裁等因素影響，今年德國經濟增速預計為2.2%，比俄烏衝突爆發前的預測值低1.4個百分點。法國國家統計與經濟研究所已將法國全年經濟增長預測下調至2.3%。鑑於俄烏衝突可能持續、歐美對俄羅斯制裁可能進一步升級等諸多不確定因素，法蘭西銀行年中經濟形勢分析認為，如果能源和食品價格進一步承壓，法國今年經濟增速還將遠遠低於已經下調的預期值，2023年或將陷入衰退。據路透社報道，意大利政府下調今年經濟增長目標，從去年秋季預計的4.7%降至4%以下。意大利央行日前表示，如果俄羅斯不停止天然氣供應，今年意大利經濟將增長3.2%；如果俄羅斯停止供氣，今年意大利經濟增速將低於1%。
越來越多的歐盟人士認識到，他們正成為俄烏衝突的最大受害者。德國聯邦議院議員魏德爾稱：“我認為錯誤的一點是歐洲人對美國的極度依賴。歐洲人跟烏克蘭人生活在同一片大陸上，是直接的鄰居，而美國在大西洋的另一頭，跟歐洲的地緣政治完全不一樣，歐洲替美國擋子彈的做法太愚蠢了。”
“戰略自主”漸行漸遠
法國國際關係與戰略研究所網站7月12日發表題為《歐洲戰略自主處於“腦死亡”狀態》的文章，作者是該研究所所長帕斯卡爾·博尼法斯。文章稱，2019年，法國總統馬克龍曾説北約處於“腦死亡”狀態。如今，是歐盟戰略自主“腦死亡”了。北約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強勢。大家都在要求美國人留在歐洲，增加兵力。
歐盟和北約成員國在美國慫恿下向烏克蘭提供大量軍援，紛紛提高國防預算，增加財政支出。德國宣佈未來幾年內將軍費提高到每年GDP的2%以上。6月，德國聯邦議院和聯邦參議院投票批准了為德國聯邦國防軍設立1000億歐元特別國防資金的提議。德國總理朔爾茨還表示，未來幾年，德國平均每年的軍費開支將達到700億至800億歐元。7月7日，法國國防部長勒科爾尼在國民議會國防委員會聽證會上表示，2023年，法國計劃編列440億歐元國防預算，較2022年增加31億歐元。勒科爾尼援引法國總統馬克龍近期在歐洲防務展上的話稱，法國已進入“戰時經濟”，需進一步加大國防投入。
不過，正如帕斯卡爾·博尼法斯強調的，歐洲各國都將增加軍費開支，不是為了打造更強大的防務產業，而是為了購買美製裝備。除了軍事上的依賴，還有能源方面的依賴。為了擺脱俄羅斯能源，歐洲要以高得多的價格購買美國的天然氣和石油，這將影響原本就已減弱的歐洲經濟競爭力。
歐盟委員會7月15日公佈新一輪對俄羅斯制裁方案，內容包括禁止進口俄羅斯黃金、加強軍民兩用及高端技術出口的管控措施、收緊此前實行的資產凍結措施等。方案還提議，將當前的對俄製裁措施延長6個月，直至2023年1月，之後再進行審查。迄今為止，歐盟已經對俄羅斯實施了6輪制裁。另一方面，歐盟成員國在7月18日舉行的歐盟外長會上，就增加價值5億歐元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一事達成協議，此舉使歐盟向烏克蘭提供的軍援總額達到25億歐元。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在會後表示，只要戰爭還在繼續，我們就要繼續提供武器。
但是，歐盟的困境也越來越明顯。分析人士指出，歐盟對俄羅斯的制裁已接近極限，新一輪制裁方案不論是在措施上還是力度上均體現了這一點。歐盟對烏克蘭的援助也開始力不從心。據彭博社7月15日報道，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今春曾承諾向烏克蘭提供90億歐元的緊急貸款，但由於歐盟內部面臨嚴重經濟困境，目前，僅就這一目標1/9的資金達成了一致。報道稱，未來幾個月，有關對烏援助的辯論或將變得更加困難。一名歐盟外交官警告，能源轉型的成本、緩衝價格上漲的措施、軍事支出的需求以及對烏克蘭的援助，都在爭奪各成員國本就不充足的財政緩衝資金。
“歐盟目前的措施能否持續，取決於俄烏衝突本身的變化和發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隨着時間的延長，歐盟對俄施壓、對烏援助面臨的問題會越來越多、可持續性會越來越弱。”丁純説。（本報記者 張 紅）
《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22年07月23日 第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