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動化正在摧毀日本汽車小城
編譯 / 馬曉蕾編輯 / 温 莎設計 / 師瑜超來源 / 彭博社，作者：Shiho Takezawa
一輛汽油車身上大約有3萬個零件。在日本，單獨一個零件的需求就足以養活一座小城。但汽車電動化的趨勢卻正在摧毀這些小地方的經濟支柱。
日本是汽車和摩托車的生產大國，在整個汽車生產供應鏈上，除了日產、豐田這樣的汽車製造巨頭，還有無數個大大小小的零部件供應商。它們有的只有4個員工，卻也穩定經營了25年。
位於日本靜岡縣三澤市的富士Oozx公司正在遭受生存威脅。該公司在成立近70年以來一直製造進氣閥。這是汽油車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控制發動機氣缸的氣體進出。
進氣閥通常由銅製成，重量輕，耐熱性強，用到的技術已經有幾十年歷史，但是在電動車中卻完全用不上它。
“我們得開拓一些新業務了。”該公司總裁63歲的辻本敏（Satoshi Tsujimoto）説。富士Oozx是豐田和日產等汽車製造商的供應商，已經在東京上市。
船用發動機閥門是個不錯的選擇，但他們也在考慮更徹底的轉型，比如進入醫療設備領域。“我們別無他選，只能為生存而戰。必須在未來十年內找到一條新出路。”
富士Oozx總裁辻本敏，這是一家經營了約70年的發動機閥門製造商▼
汽車企業都在加速擺脱內燃機，辻本敏的困境也是全世界其他傳統汽車零部件供應商所共同面臨的。它們要麼也進行電動化轉型，要麼尋找全新的業務線。
這種情況在日本尤為嚴重，該國政府已承諾到2050年實現碳中和，向電動車過渡就是關鍵。
諮詢公司理特管理顧問（Arthur D. Little）預測，如果汽車行業全面轉向電動車，日本可能會有30萬個工作崗位消失，相當於該行業所有工作崗位的10%。
在美國，按照拜登的設想，如果到2030年電動車佔到美國汽車銷量的50%，可能會有約7.5萬個工作崗位消失。
富士Oozx的一名工人正在檢查發動機閥門▼
“就像温水煮青蛙。”理特公司顧問祖父江謙介（Kensuke Sobue）説，其他國家，特別是中國，都在培育電動車行業，創造新的就業機會，而日本有可能緩慢地失去大量的就業機會。
靜岡是無數汽車零部件供應商的所在地。靜岡經濟研究所的數據顯示，它是日本內燃機汽車零部件製造商的幾大中心之一，2018年佔汽車供應鏈的一半以上，所服務的客户包括了多家大型汽車製造商。
二戰後，靜岡縣蓬勃發展。到20世紀60年代，太平洋沿岸城市濱松孕育了雅馬哈、本田和鈴木等摩托車公司。直到今天，那裏還有一個汽車和摩托車主題公園，是世界上生產摩托車最多的地方。
1968年，雅馬哈濱松工廠▼
到20世紀80年代初，摩托車產量達到頂峯，濱松市開始發展汽油車供應鏈。十年前，該市估計有2000家汽車零部件製造商，支撐着近10萬個工作崗位。
濱松的另外兩個主要行業——紡織品和樂器——出現了衰落，因為亞洲其他地方出現了更便宜的製造中心，但汽車供應商仍在堅守陣地。
如今，在電動汽車的浪潮中，他們還能撐多久？
本田已經表示2040年以後將不再銷售燃油車，並呼籲供應商進行響應。即使是在全面電動化方面有些落伍的豐田，也已經在4月份推出了一個新的電動車系列——豐田bZ。
該公司希望最終建立一個完整的電動車陣容，包括混合動力車和燃料電池車，到2025年達到70款車型。
濱松的一條街道，這裏是摩托車公司雅馬哈、本田和鈴木的發源地▼
靜岡縣當局對即將到來的電動革命有清醒的認識。2018年，他們成立了一個下一代汽車研究所，以幫助零部件製造商開發新的電動車部件。該機構從日本經濟產業省獲得資金，協助企業進行轉型。
研究所負責人望月英二（Eiji Mochizuki）説：“早在日本宣佈碳中和之前，我們就已經意識到這種危機。但是，當大型供應商開始制定轉型計劃時，小型供應商卻仍在沉睡。”他説，“我們正試圖喚醒他們。”
這可能説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許多小型供應商利潤微薄，這一局面是豐田等大客户一手促成的，它們經常讓零部件製造商之間相互競爭，並最終選擇生產成本最低的小公司。所以，這些小型供應商手裏沒有多餘的資金向其他領域擴張。
濱松墊片公司內的一間午餐室，該公司是一家氣缸蓋墊片製造商▼
Masa Engineer公司56歲的老闆鈴木正勝（Masakatsu Suzuki）説：“老實説，要想生存下去很難。希望能夠積極行動起來。”
鈴木正勝的公司已經存續了約25年，他手下有四名工人。他擔心隨着電動汽車的普及，可能連工人的工資都付不起了。
也有人不認為電動汽車是一個威脅。
酒井彌一（Yaichi Sakai）經營着濱松墊片公司（Hamamatsu Gasket），這是他從父親手中接管的家族企業，擁有67年的歷史。該公司主要生產汽缸蓋墊片，在發動機缸體和汽缸蓋之間進行密封，防止冷卻劑或發動機油滲入汽缸。
雖然電動汽車不需要汽缸蓋墊圈，但其他類型的密封零件可以保護電動車的電機免受灰塵和水的影響。
濱松墊片公司的一名工人在自動衝壓機中加工完墊片後檢查墊片▼
“我現在沒有危機感，因為燃油車不會立即消失。”酒井説。他估計，在電動車時代，濱松墊片會有20%的產品被淘汰，但他會堅持做發動機零部件，在短期內仍然利潤更高。
“像我們這樣的小公司沒有經濟實力。”高中就輟學的酒井彌一説，“我們只需要專注眼下的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