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林海雪原裏的女人部落之三:依然颯爽風流

由 泉亮霞 發佈於 綜合

林海雪原中的女人部落。程英鐵攝影

作者王天祥授權發表

愛美,是人的天性,更是女人們的天性。

二十多年前,那些長年累月戰鬥在長白山的林海雪原中的林業女職工組成的“女人部落”,她們愛美嗎?她們怎麼美?

★冰天雪地山窩棚中的韃子香和山杏花

長白山麓松花湖畔的某林場猞猁溝採伐區。

莽莽林海中的採伐工隊山窩棚的窗台上,幾隻空酒瓶裏,幾簇山杜鵑和山杏花競相怒放。那是女工們在初冬落雪不久,便從高山之巔採下來的韃子香和山杏花枝,長期浸養出來的。

山窩棚的大火炕上,嶄新的花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猶如女大學生宿舍的風範。粗糙的白木板支起來的化妝台上,擺滿了雅倩,潘婷,奧利斯等等城市百貨商店才有的化妝品。不過,平常女人化妝在早晨,美在白天,許多女人寧可不吃早飯也要在化妝台前忙上三四十分鐘。山窩棚裏的女人也想美,也要美,但那是美在晚上。

潑潑辣辣的老資格女檢尺員趙春説:白天我們實在抽不出時間美。早上四五點鐘從被窩裏爬出來,來不及洗把臉就要上崗。再説軍大衣,大頭鞋,大皮帽,大圍脖一捂,不説話,幾乎聽不出是女人,怎麼美?別人也看不見呀!早飯和午飯時,匆匆洗把臉,輕描淡寫地擦點兒護膚霜,扒拉一口飯,又上崗了。只有到了晚上,爬犁下山了,汽車回城了,咱“女人部落”的姐妹們才能找回女人的自我。

長白山區的林業女工。程英鐵攝影

★“女人部落”美在晚上

記得那天,我採訪住在了猞猁溝採伐工隊。暮色沉沉時,女工們陸陸續續回到山窩棚。她們顧不上吃飯,便開始洗頭抹臉,描眉畫唇,然後換上鮮亮的毛線衣,穿上筆挺的西服褲,登上高跟鞋。用飄柔洗的滿頭秀髮猶如黑色的瀑布。那神韻絕不亞於中央電視台廣告節目裏空姐們的英姿。只是那一張張女人們倍加愛惜的臉,由於長期風霜酷寒的磨礪,使皮膚粗糙,紅潤消退。

趙春對着鏡子揉着眼角説:“看看人家城裏女人的臉,又白又嫩,40多歲的人像30多歲。再看看咱們這臉兒,黑不溜秋的簡直像凍梨蛋子。”於是引得女工們一陣苦笑。

説笑聲中,她們個個極有耐心地在臉上塗抹着,描畫着,那認真勁兒,似乎想極力在鏡子中重新塑造出一個理想的自我。直到個個楚楚動人了,才和耐着性子等待着的男工們一起共進晚餐。

長白山中的林業女工。程英鐵攝影

這時我發現,汽燈光下的“女人部落”成員,個個美若天仙,使男工們幾乎人人看直了眼。在男工們痴呆般的長時間注目禮中,年輕了十來歲的趙春嬌嗔地説:“看什麼看?小心看進眼中拔不出來了!” 有個男人立刻説:“拔不出來才好呢,我就把你含在眼裏睡覺!”

歡樂,立刻充滿了山窩棚。

另一位男工遺憾的嘆息説:“可惜了,天天晚上打扮給誰看呢?”趙春嘴不饒人地説:“自己看,氣死天!”

飯桌上女工們得意地同聲大笑起來。笑聲一直傳出山窩棚。

★女檢尺員的號錘敲在司機的屁股上

説起“女人部落”的白天打扮,曾經鬧出了“號錘敲在屁股上”的笑話。

提起這事兒,“女人部落”個個捧腹大笑。

長白山中的“女人部落”程英鐵攝影

那是前年隆冬的事兒。猞猁溝採伐區“女人部落”的姐妹們,軍大衣、大皮帽,人人打扮得好像《智取威虎山》中的小常寶。打眼一看,無論是山場檢尺員還是趕爬犁的農工,以及抬木頭的槓力夥子,清一色的男人打扮。

那天,恰巧有一輛外地來的運材車開進了楞場買木材。司機不知山中情況,撒目了一眼忙碌的大楞場,沒發現一個“長頭髮”和“花衣服”。跑車的司機們隨便慣了,大大咧咧地轉過身就撒尿。

旁邊正記賬的女檢尺員一看,羞得呲溜一聲跑到了車後頭。正在給木材檢尺的女哥們兒趙春,見自己的女伴兒突然跑到車後頭,向着自己不斷比劃,急忙回頭一看,媽呀,缺德鬼!

那司機正站在自己的身邊,暢快淋漓地口中噓噓着撒尿呢。氣得趙春揚起給木材打號的鐵號錘,狠狠地敲在了司機的屁股上,怒罵一聲:“沒規矩!”

司機尿得正舒暢呢,受此猛然一擊,剛想罵娘,猛回頭看到了摘掉帽子的女檢尺員,正洶洶地盯着他,柳眉倒豎,號錘高舉,準備再敲一下子,嚇得他提着褲子像兔子一樣,一步躥出了老遠。罵人話再也沒敢罵出口。而且從今後他進山區楞場運木材時,再也不敢隨地小便了。

此事一經傳出,使寂寞的山中楞場着實熱鬧了好多日子。抬木頭的槓子頭還把這事兒編進抬木頭歸楞的勞動號子:“女人部落不怕邪呀,嗨喲!號錘敲在屁股上呀,嗨喲!讓你撒尿不長眼呀,嗨喲!看你下次敢不敢呀,嗨喲!”

不過從此以後,女人部落倒是注意在天氣比較暖和時,儘量不帶大皮帽子,以免鬧出尷尬事兒來。

★在隆冬的泉水邊顧影自憐的女人

長白山區寒冬時節木材歸楞。程英鐵攝影

冬天的某天,大條子溝採伐區。

我隱蔽在大樹後頭,準備拍攝林業女工到山澗挑水的鏡頭。

不久,山窩棚門“吱呀”一聲推開,一位叫春燕的女工,身穿淺藍色的羽絨大衣,頭上裹着鮮紅的羊毛圍巾,前來挑水。看打扮她是特意修飾一番的。她邊走邊沿途四周打量着,大概沒有發現別人注意她,才放心地哼着流行歌曲走來,腳步輕盈得像小鹿一樣。水桶也和着她的腳步和歌聲,在扁擔溝上吱吱扭扭地唱着。

來到山谷冰封的河流上,她用斧子砍開了泉眼上的薄冰,正要提桶打水,卻一下子停住了。只見她扔下水桶,呆呆地盯住平鏡般的水面。

我奇怪地挪開攝像機看過去,原來如鏡般的泉水中,清晰地映出了那女工的倩影。那時她彷彿忘記了一切,不斷地擺弄着紅圍巾,變換着角度和姿態,痴痴地自我欣賞着,如一隻在清流春水前,盼顧影自憐的孔雀。

此情此景,引起我心靈的強烈震撼。這近乎與世隔絕的山裏生活,無法泯滅女人們愛美的天性。這無意中發現的清泉明鏡,無疑將是她和其他女工經常來挑水自我欣賞的藉口。

(作者簡介:王天祥,山東青島人,高級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説、旅遊文學、報告文學、歷史文化、旅遊文化、詩詞賞析、企業管理、市場分析、成功學、人才學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歷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絡文章千餘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