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新京報網
文 | 新京報智庫特約撰稿 連清川
這個情形的確令人不可思議。這些人手持支持特朗普的旗幟,突破警察的人牆,衝入美國國會山。國會議員“抱頭鼠竄”,抗議者高坐在議長的位置上,拍打着桌子大喊大叫。
如果不是現代即時影畫技術,許多人大概只會以為這是發生在非洲或拉丁美洲某個混亂國家的場面。但這一幕卻活生生地發生在被認為是民主模範的國家:美國。
這種亂象在美國曆史上絕無僅有
2020年11月3日以來發生在美國的總統大選糾葛,在美國曆史上也堪稱魔幻。拜登以306:232的選舉人票,大比分擊敗了現任總統特朗普,這麼懸殊的差距,在美國大選歷史上也是比較罕見的。但是偏偏遇上了不信邪的特朗普,在過去兩個多月時間裏,特朗普想盡了一切辦法,來否認和抵制大選的結果。
1月6日在華盛頓發生的特朗普支持者引發騷亂,並突破警察防線、佔領國會的事件,可以説是來自特朗普本人的直接作用:他持續地呼籲支持者們通過各種手段否認選舉結果,並“進軍”華盛頓討説法。而發生騷亂的時機也非常微妙:正在國會點算選舉人票以確認拜登當選的程序節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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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不認輸,和他的支持者衝擊國會,在美國曆史上是正兒八經的絕無僅有。敗選者“體面”地承認失敗,並且祝賀當選者,祝福國家和人民,這才是美國的政治傳統。
特朗普支持者進華盛頓,在美國國內被諸多媒體戲稱為“勤王軍”,這實在是一種非常奇異的政治黑色幽默。
這次“勤王”之所以形容得恰如其分,恰恰是因為特朗普本人對於美國諸多基本政治原則的破壞和抵抗。在他過去四年的經歷中,他基本上是以一個私人企業CEO的角色來定位總統位置:他就是這個企業的王,他就是這個國家的王。
在過去200多年的實踐中,美國的政治原則已經過多次嚴峻的歷史考驗。在此次騷亂之中,執行驅趕抗議示威者、恢復國會秩序的,並不是當選總統拜登所在的民主黨,而是副總統彭斯,參議院領袖麥康奈爾,他們都是共和黨人。這些人是具有豐富經驗的政客,尊重美國核心的法律與秩序。
在情緒推動中進行的一次即興表演
這是一次政治叛亂,或者政變嗎?當然不是。美國所有的暴力機關,都掌握在國家手裏,他們是職業者,而不是特朗普的私人武裝。而那些攻擊國會山的人,都不過是普通的遊行示威者。儘管在其後的報道中提到,他們擁有武器和炸彈,但他們並非一支經過嚴格訓練,並有計劃的叛亂隊伍,只不過是在情緒的推動下進行的一次即興表演。
因而,這樣的騷亂根本沒有持續的可能性和餘地,也根本沒有與國家力量抗衡的能力,甚至意願。充其量,它不過是特朗普所導演的一幕政治鬧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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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曆史上真正劇烈的暴動和騷亂,比這次事件嚴重的比比皆是。最早的記錄是1787年的謝司起義:一次農民起義,那個時候連美國憲法都還沒有在所有的州通過。
在托馬斯·傑斐遜擔任總統期間,美國境內也發生了多次的叛亂。他所採用的毫不留情鎮壓手段,成為了他人生中富有爭議的記錄。
1992年,後來被稱為“世紀大騷亂”的洛杉磯抗議黑人羅德尼·金被警察殺害案,在連續三天的暴亂中,58人死亡,超過1萬人被捕。這在美國曆史上可謂是非常黑暗的一頁。
至於在紐約、芝加哥和華盛頓發生的帶有暴力色彩的示威遊行,那簡直是數不勝數。1929年,大蕭條期間發生的“華盛頓夜行軍”,號稱超過百萬退伍兵佔據華盛頓;在上世紀60年代平權運動期間,華盛頓每天都在發生遊行抗議示威,火光沖天,四下廢墟,連時任總統尼克松也有一度被堵在林肯紀念堂的場面;1957年,在阿肯色州,時任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甚至派出101空降師的士兵,保護9名黑人學生進入公立學校讀書,和當地的州國民衞隊處於武裝對峙的境況之中。
這些,才算得上對於美國生死攸關的武裝對抗。美國從來就不是一個和平的國家,動用武裝暴力,甚至軍隊來處理國內事件,是屢見不鮮的。
特朗普現象揭示了美國政治制度的系統性風險
衝擊國會山,不過是特朗普支持者所表演的一場政治秀而已。無論是防守的一方,還是進攻的一方,其實都深刻明白這場政治秀的意義:表達訴求,而非武力對抗。
但是它背後的含義,的確值得深刻反思。此次美國大選所暴露出來的選舉弊端,特朗普通過非常規政治運動所煽動的民粹主義,以及大選結果出台後依舊不依不饒的反對者,反映出的是民意對於政治層面的極度憤怒與反抗:當精英階層過度侵蝕底層空間時,美國的政治的確到了一個需要反思與重整的時候了。
特朗普和他的支持者揭示了美國政治制度的系統性風險:單一依靠所謂政治傳統來維繫政治穩定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公眾已經獲得了社交媒體這樣的表達權。精英羣體必須重塑結構,來適應公眾時代的來臨。
在美國立國之初,華盛頓和傑斐遜就在立國原則上有着本質的分歧:華盛頓試圖依靠精英羣體,而傑斐遜則是堅定的公眾支持者。這個問題迄今仍然沒有答案。
□ 連清川(專欄作家)
編輯:柯鋭 實習生:餘丹 校對:李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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