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首位女市長想當法國首位女總統

2022年法國總統選舉又迎來一個女性候選人。

除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候選人瑪麗娜·勒龐外，首位執掌法國巴黎的女市長也將目光放到了愛麗捨宮。

當地時間9月12日，法國首都巴黎市長安妮·伊達爾戈宣佈參選總統。她有望獲社會黨提名為候選人，尋求成為法國首位女總統。

社會黨在2017年法國總統選舉中的表現，可謂經歷了一場“恥辱性的失敗”。社會黨作為法國曆史最悠久的政黨之一，其候選人、前教育部長阿蒙以6%的支持率在初選中排名第五，法國媒體甚至公開質疑該黨今後的生存問題。

即便4年後，社會黨換上來一個“她”，也未必能挽救社會黨等左翼政黨的下滑頹勢。民調數據顯示，除非伊達爾戈能夠團結起“四分五裂”的左翼力量，否則她很難向總統之位發起有力衝擊。

巴黎女市長瞄準愛麗捨宮

當地時間9月12日，伊達爾戈在法國北部城市魯昂向其支持者發表講話，宣佈將競選總統。

“我深知我們時代（問題）的嚴重性，為了給我們的生活帶來希望，我決定競選法國總統。”伊達爾戈説道。

在伊達爾戈宣佈有意競選總統時，距離她連任巴黎市長僅過去了1年多的時間。

2014年，曾擔任巴黎前市長德拉諾埃第一副手的伊達爾戈贏得市長選舉，成為巴黎首位女市長。2020年6月，她成功連任。

巴黎市長加入法國總統競選。/社交媒體截圖

如今，她又想從巴黎首位女市長，搖身變成法國首位女總統。

其實，以“巴黎市長”作為政治跳板，長驅直入愛麗捨宮並非沒有先例。法國前總統希拉剋就曾當過18年的巴黎市長，該職位為他此後的政治生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伊達爾戈宣佈競選的地點。作為巴黎市長，她並沒有在巴黎宣佈競選決定，而是選擇了距離巴黎100多公里的魯昂。

她還特地在講話中提到，魯昂的港口讓她想起了曾在造船廠工作的父親和身為裁縫的母親。

宣告地點和講話內容或意在觸達目標選民。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洲所所長崔洪建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儘管法國大選在2022年，但選情已經逐漸進入狀態。法國社會各階層都需要“政治代言人”，伊達爾戈此舉主要目的是觸及目標選民羣眾，即勞工等社會中下層羣眾。

此外，分析人士指出，魯昂也是法國傳統工業城市，這或有利於推動伊達爾戈重振法國工業的主張。

正式宣告後仍有程序要走，伊達爾戈的候選人身份仍需要社會黨內部投票確認。

截至目前，法國社會黨第一書記奧利維耶·福爾已經表態支持伊達爾戈，稱讚她為“我的選擇”。英國《衞報》指出，預計伊達爾戈將在黨內輕鬆獲得投票支持。

西班牙移民的“勵志奮鬥史”

現年62歲的伊達爾戈是一名西班牙裔移民。

她在兩歲的時候跟隨父母來到法國，逃離西班牙弗朗西斯科·佛朗哥的獨裁統治。伊達爾戈在14歲的時候選擇成為一名法國人，直到現在她都保留着那份國籍法令，她自稱這是對法國依戀的象徵。

“伊達爾戈的背景故事正是其競選的主要賣點。”半島電視台指出，這是一個出身於西班牙工人階級移民家庭的女孩子，如何一步一步成為世界級首都市長的故事。

她的故事也有助於宣揚其政治理念。《衞報》指出，伊達爾戈的競選活動緊緊圍繞克服階級偏見。她表示，將努力修復法國社會的分歧和憤怒，贏回對左翼政黨失望的低收入工人的支持，警告法國日益嚴重的不平等現狀。“我希望法國所有的孩子都能擁有我曾有過的機會。”

此外，伊達爾戈承諾重振法國工業，實現國家權力下放，並推動企業向員工分配更多利潤。

伊達爾戈還主張建立更加綠色的經濟。她在擔任巴黎市長期間，最出名的政績是減少了巴黎的汽車數量，車輛限速降至每小時30公里，增加了自行車道的數量，使城市更加環保。然而，人們對其環保政策的態度兩極分化：她贏得了富裕城市左翼選民的支持，但也激怒了汽車遊説團體。

當地時間2021年9月12日，法國巴黎，巴黎市長安妮·伊達爾戈參加電視台節目。圖/IC photo

總體而言，巴黎市長的履歷的確為她增色不少。伊達爾戈曾帶領巴黎度過了種種危機和動盪，例如2015年系列恐怖襲擊、“黃背心”示威遊行以及幾乎摧毀巴黎聖母院的大火。她的連任也足以證明其在巴黎的政治地位。

“有種説法稱，法國實際上只有兩個地方，巴黎和巴黎以外。”崔洪建認為，巴黎在法國的政治生活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伊達爾戈想必會利用巴黎為自己贏得優勢。

不過，在巴黎的從政經歷也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伊達爾戈的短板。半島電視台分析稱，巴黎以外的民眾對首都的中心地位感到不滿，他們討厭巴黎人的傲慢，因此巴黎市長之職未必有利於伊達爾戈在全法國塑造形象。

另外，崔洪建指出，伊達爾戈缺乏在中央政府中擔任實職的經驗，相較其他有政府部長任職經歷的候選人而言，她的政治履歷並不完整。從長遠來看，她能否提出足以與各政黨候選人抗衡的明確政策主張，也將決定其是否能在競選後期持續發力。

走下坡路的法國左翼

根據法國憲法規定，法國總統由普選產生，選舉採用多數兩輪投票制。如果第一輪投票中沒有候選人獲得逾半數選票，那麼得票最多的兩名候選人將參加第二輪投票，從中決出勝者。

從現在的民調數據來看，即便伊達爾戈拿到了角逐總統之位的入場券，預計也只能在初選中獲得7%-9%的選票，難以“出線”。

這個預測結果不免讓人想起四年前社會黨的慘敗。

當時，社會黨出身的時任法國總統奧朗德支持率持續低迷，他的執政滿意度一度只有4%。《衞報》指出，奧朗德成為了二戰後法國最不受歡迎的總統。最後，奧朗德只得宣佈不再競選連任，由此成為自1958年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成立以來，首位不尋求連任的法國現任總統。

在隨後的總統競選中，社會黨候選人阿蒙表現不佳，僅以6%的支持率排名第五。《紐約時報》稱，當時的社會黨遭遇了“一場恥辱性的失敗”。在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曆史上，傳統主流大黨第一次被排除在大選第二輪之外，法國媒體甚至質疑社會黨今後的生存問題。

路透社指出，就如今的數據而言，2022年法國選舉可能再次上演2017年的戲碼。儘管馬克龍沒有正式宣佈尋求連任，但外界普遍認為他會這樣做。屆時仍將是馬克龍與勒龐進入第二輪投票，兩人一分高下。

法國左翼陷入混亂，但伊達爾戈來了。/社交媒體截圖

中國社科院歐洲研究所研究員彭姝禕對新京報記者表示，社會黨如今的失意局面，可以説是法國左翼，甚至是歐洲左翼整體走下坡路的縮影。

《國際政治與社會》期刊撰文指出，法國內部因安全問題、失業問題和財富分配問題而愈加分裂，而左翼再也無法提供為民眾所接受的明確原則。

左翼衰落一方面與其定位不清有關。彭姝禕指出，例如傳統左翼社會黨在經濟問題上應該代表中下階層的利益，但在經濟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左翼在經濟政策上和右翼趨同，走自由主義道路，削弱了對中下階層的保護，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中下階層的失意。

再如移民問題，左翼在移民問題上較為開放進步，但移民進入後會對中下階層構成一定衝擊。就此，中下階層的民眾就漸漸脱離了左翼，並轉入了極右翼的陣營。彭姝禕認為，從這點來看，左翼的衰落與極右翼的崛起相對應。隨着傳統左翼失去其選民基礎，新興左翼如綠黨的議題過於狹隘，且較為精英化，難以獲得廣泛的民眾支持。極左翼政治主張又太過於極端，左翼整體難成氣候。

另一方面，左翼還想以改革贏回基礎選民，但做得不盡如人意。奧朗德政府曾主張對富人徵税，對年收入過百萬歐元的個人徵收高達75%的“富人税”，這一税收政策還曾使部分法國名人申請他國國籍。崔洪建認為，如果不解決經濟發展的根本問題，僅想用簡單的徵税來鞏固中下階層民眾的支持，是非常不現實的，這還導致了法國社會進一步分裂。

最後，在吸引選民方面，社會黨的工作也並不出色。崔洪建指出，在當今輿論衝突的時代，法國社會黨的政治動員策略落後於時代，與擅於使用網絡、新媒體的政黨相比，明顯不佔優勢。

僅剩7個月時間解決難題

距離2022年4月法國總統選舉，還剩下不到7個月的時間。

據路透社報道，如果伊達爾戈想要對總統之位發起有力衝擊，她最艱難的任務之一是團結分裂的左翼。

9月早些時候，法國前經濟部長阿爾諾·蒙特布爾表示將以獨立候選人的身份參加總統選舉。綠黨預計也將在未來幾周宣佈其總統候選人，另有兩位來自極左翼的候選人也表示有意參加競選。

分析人士指出，如果中左翼候選人想要挺進第二輪投票，那麼至少綠黨和社會黨需要統一選票。

但統一選票的過程將甚是艱難。此前，法國的年輕活動人士也厭煩了左翼分裂現狀，主張通過聯合左翼和綠黨支持一個候選人的方式，避免重現2017年總統選舉的局面。據“France 24”報道，他們決定預先進行一次“初選”（popular primary），贏得初選的候選人有望同時獲得綠黨和社會黨的選票。

法國極左翼政黨“不屈法國”的領袖埃裏克•科克雷爾指出，在有不同議程的候選人之間打造初選是“不現實的”，即便最終選出一個候選人，仍將會步2017年總統選舉的後塵，會有拒絕支持該候選人的情況出現，選票仍將分散。

有兩名女性都想當法國首位女總統。/社交媒體截圖

崔洪建認為，當前社會黨面臨的首要現實問題，是如何整合被極左翼讓－呂克·梅朗雄與“生態黨”（即法國綠黨）分化的左翼基本盤。

社會黨有豐富的執政經驗，也曾經和右翼政黨聯合執政，應當提出能夠適應政治變化、團結左翼勢力、消化極端主張的政治綱領，否則代表不滿人羣的極左翼和代表歐洲“政治時尚”的綠黨將不斷蠶食和分化本就已經薄弱的左翼地盤。

其次，社會黨應總結傳統左翼衰落的現象。崔洪建補充道，當前法國和歐洲面臨較為突出的分配問題，左翼的傳統政治優勢恰恰是關注中下層訴求並致力於解決分配公平問題。但近年來社會黨受到既得利益牽扯，部分喪失了改革動力。

另一方面，受到法國近10年的經濟社會矛盾影響，社會黨也缺乏進行從容改革的環境。馬克龍上台後進行了一系列改革，但其時機、步驟和成效頗有爭議。“如果社會黨能在競選中針對馬克龍政府的改革失誤提出更接地氣的改革主張，將有助於其贏得法國民眾，尤其是中下階層民眾的支持。”崔洪建説。

新京報記者 欒若曦

編輯 張磊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