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度的視覺:風暴眼倖存者

  一向以魚米之鄉著稱的江蘇,其實是我國強龍捲風發生次數最多的省份。據統計顯示,從1950年到2010年,江蘇發生的龍捲風次數高達884次,居全國之冠。同時,龍捲風和冰雹災害發生在運河東岸多於西岸,蘇北多於蘇南。這次風雹災害,也正是發生在運河東岸、江蘇北部的鹽城。

  據最新通報,截至25日中午,災害已造成99人死亡,846人受傷,其中152名重症患者轉移至市級醫院。其中,阜寧縣10個鄉鎮29個村子不同程度受損,倒塌損壞房屋8004户,28104間,2所小學房屋受損,損毀廠房8幢,損壞大棚面積4.8萬畝。

  計橋村,就在阜寧縣東溝鎮。還沒到村口,遠遠看到一座扭曲的鐵塔,鋼筋被擰成一團,彷彿是什麼柔軟的材料。村民説,龍捲風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距離風暴眼幾百米外,一點也無法察覺。碩集、陳良、吳灘、溝墩、東溝、板湖……狂風一路席捲,貫穿了這幾個鎮,留下一片長長的災區。

  走進村子,一切都被胡亂堆疊在一起,像被一隻野蠻巨手推翻的積木。電線被扯斷披散下來,煤氣罐與建材散落一地,一輛電動三輪車“站”了起來。

  失去了屋頂與半邊牆的破屋旁,一隻狗正在不斷嚎叫,尾巴始終緊緊夾在兩條後腿之間。村民説,這條小狗很幸運的,災難過後,村民們從一個深深的土坑裏把正在哀嚎的它撈上來。然而成功獲救後,它依然一直神經質地慘叫,“估計是被嚇瘋了……”

  即使遭受了慘痛的損失和極大的驚嚇,倖存的村民們還是得打起精神,從廢墟中儘量挽回損失。老人從房屋的瓦礫中尋找痕跡,試圖把被掩埋的糧食挖出來。在老人的意識裏,糧食是重要而令人安心的東西。平日裏,村裏年輕人都在外打工,所以,災難發生時,村裏多是老人與孩子。

  陳良鎮塗橋村的劉國樑,正從廢墟中把家裏還能用的被褥搬運走。他已經把家人安置到縣裏的親戚家。被褥、存摺、身份證、結婚證、鍋子、剛收的油菜籽……這些都是倖存者們覺得重要的東西。他們在逃生後,第一時間回到這裏,試圖靠雙手挖出這些重要的東西。

  在外打工的計華雲,在災後趕回了村子。他倚着自家房子僅剩的半面殘牆,看着鄰居們正在搬運值錢的家電。在計橋村內,已經幾乎看不到一面完好的圍牆了。

  計橋村五公里外的金王村同樣損失慘重。那裏的村民以種植苗木和瓜果為生。5分種的風暴過村,把他們賴以為生的瓜果掃蕩殆盡。風雹平息的時候,陳家華從自家房子裏拼命爬出來,直奔馬路對面的父親家。萬幸父母親都平安,只是房頂被掀去了。

  陳家華母親靠着牆,輕輕地抽泣, “瓜地沒了,房子也沒法住了……怎麼辦?怎麼辦啊?”父親則一直回以沉默。“政府不會不管我們吧……”母親還在追問。

  陳愛琴和丈夫坐在一堆縱橫倒伏的樹木間,不知所措。風暴的核心掃過這裏,小樹尚能存活,只是全都向一側彎着腰,大樹、電線杆則要麼被攔腰截斷,要麼索性連根拔起。低矮的房子變成了一片廢墟,兩層小樓則大多被吹去了上半層或是屋頂。

  計乃成正處在悲喜交集中。在新聞裏看到龍捲風的消息後,計乃成一直打不通家裏的電話,他在焦慮恐慌中迅速趕回來,直到快到村子,他接到了母親借用路人手機打來的電話,人沒事,只是房子全塌了。

  計展章在風雹中被砸傷了頭。他説,自己快70多歲了,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風。他抱着門框柱子,眼睛也睜不開,只聽到耳邊如瀑布一樣的響聲,“5分鐘,就5分鐘……風就過去了,睜開眼,屋頂沒了,牆倒了,冰箱、電視、洗衣機也不知道哪兒去……”

  顧愛芝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當時正在午休,丈夫在門外幹活,天瞬間黑了下來,雞蛋大的冰雹砸下來,狂風夾帶着黃土,整個屋子都在抖動。玻璃窗被飛來的碎石擊破,瓦礫猶如蝗羣在空中飛舞。顧愛芝説,丈夫死死頂着門,喊她躲到衣櫃後面。之後,顧愛芝再也沒聽到丈夫的聲音。

  阜寧縣人民醫院裏,牀位遠遠不夠。受傷的倖存者們住進了大型的會議室,大家打着地鋪,交換着所知的各種信息。

  醫院外,沒有受傷的倖存者們則大多選擇了離開,在外打工的年輕人急匆匆趕回,很快再次離開,帶着值錢的家當,帶着倖存的親人。

  倖存的村民們呼朋喚友,利用一切交通工具,馱運着自己搶救出來的物品離開,他們大多去附近投奔親戚。也有村民被政府工作人員接去了碩集中心小學,那裏被臨時開闢為一個災民安置點。

  龍捲風過後約4小時,就有大批救援部隊開進了村子,一直在幫災民清理廢墟,搶救被埋住的糧食和生活用品。

  災難剛過去48小時,村裏的電線杆被重新立起,搶修人員正在高高的電線杆頂端,重新架設線路。電力、通信的工人們都在24小時加班搶修。村民們也已經開始自救,動手修補自家的房屋。一切從零開始,生活,還得繼續。

  陳良鎮丹平村五組的唐志華老人,被倒塌的房屋砸中,不幸離世,走完了88年的人生。6月26日,在外打工的兒孫們紛紛趕回來,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龍捲風擊中的“空心村”是當今農村最弱的“留守者”。夕陽照射下,廢墟前總有一兩個顫顫巍巍的背影,在收拾殘局:“日子總要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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