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日報 | 作者 李學華
俄烏衝突爆發以來，國際糧食價格一路飆升，一些嚴重依賴糧食進口的國家出現饑荒；而在烏克蘭，糧食卻堆積如山，農民在為糧食出口受阻而發愁。這種令人痛心的怪異局面不應持續下去，國際社會需要共同努力儘快加以解決，以防止糧食危機進一步蔓延。
千萬噸糧食難運出
烏克蘭素有“歐洲糧倉”之稱，是世界第三大糧食出口國。在俄烏衝突爆發前，烏克蘭每年向全球市場供應4500多萬噸穀物，其中約90%的穀物出口通過輪船運出。烏克蘭農業政策和糧食部表示，俄烏衝突爆發後，由於黑海等港口被封鎖，糧食海運停滯，出口量鋭減。烏穀物出口量通常為每月600萬噸，而2022年3月份穀物出口量僅為32.2萬噸，4月份為97萬噸，5月份為120萬噸，6月份也僅有141萬噸。替代的鐵路及河道運輸等方式無法彌補海運停滯造成的出口損失。
根據烏克蘭國家統計局的數據，截至2022年1月1日，該國的糧食總儲存容量為7500萬噸。今年4月份，俄烏衝突的炮火一度重擊烏克蘭6個重要的糧倉，受此影響，目前實際可用的儲存容量僅為6090萬噸。烏克蘭本季預計將收穫高達6000萬噸穀物。由於出口受阻，烏克蘭仍有1800萬噸去年收穫的穀物和油籽等待出口，佔據了30%的糧倉容量，無法為新收穫的糧食騰退可用的儲存空間，這意味着新收的糧食很大一部分將“無處安放”。如果不解決港口封鎖問題，到了秋天，卡在港口的糧食恐增至7000萬噸至7500萬噸。
當前，烏克蘭農民正忙於夏收。由於糧庫爆滿，大量農產品積壓，經受日曬雨淋，如果不能及時運輸，農户將遭受巨大損失。如果倉儲空間和運輸通道問題不能及時解決，加上種子、植保產品、肥料、燃料價格飆升，在接下來的季度，農户可能會發現地裏的作物已經無利可圖，不值得收割，未來是否能進行秋糧播種將是未知數。
根據烏克蘭農業政策和糧食部6月15日公佈的數據，俄烏衝突使烏克蘭約有240萬公頃作物無法收割，價值估計為14.35億美元。根據烏克蘭農業經濟研究所預測，2022年烏克蘭小麥產量預計為2000萬噸，同比減產37.5%；玉米產量預計3000萬噸，同比減產23%；向日葵1050萬噸，同比減產36%。
全球億萬人忍飢挨餓
根據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的數據，烏克蘭和俄羅斯兩國出口了世界30%的穀物和67%的葵花籽油。烏克蘭的小麥、玉米、葵花籽油出口分別佔全球市場的12%、15%和50%，為全球4億人提供食物供應。2021年，55個發生糧食危機的國家中，36個國家從烏克蘭和俄羅斯進口的小麥佔其小麥進口總額的10%以上，甚至一些國家的小麥進口幾乎全部來自烏克蘭和俄羅斯。根據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的説法，36個國家超過50%的糧食是通過烏克蘭港口進口。俄烏衝突爆發後，約2000萬噸糧食無法由烏克蘭運往中東、北非和亞洲部分地區，使本已攀升的世界糧食價格進一步飆升。
世界小麥主產區歐盟今年的小麥收成可能令人失望，印度和澳大利亞等全球主要小麥產地收成低於往常，再加上燃料和化肥成本飆升，其他糧食生產大國幫助填補全球糧食缺口的希望很渺茫。聯合國糧農組織表示，全球共有1.93億人口遭受飢餓之苦，俄烏衝突後更是雪上加霜。
非洲約40%的小麥消費量由俄羅斯和烏克蘭供應。索馬里、利比亞、黎巴嫩、埃及和蘇丹等國家嚴重依賴來自這兩個國家的小麥、玉米和葵花籽油。飢餓和饑荒正困擾着非洲的部分地區。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警告説，如果世界只關注俄烏衝突而不採取實際救援行動，“兒童死亡呈爆炸式增長”這種可怕的場景就可能出現，全球每10秒就有一個5歲以下的兒童死於飢餓，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該機構估計，索馬里有超過20萬人面臨“災難性飢餓”，到9月份，大約1800萬蘇丹人可能會遭受嚴重飢餓，還有1900萬也門人今年也面臨糧食不安全。
在一個貧窮的國家，一個普通人收入的50%至60%需用於食品，比如也門、阿富汗、蘇丹、黎巴嫩、伊拉克、伊朗。貧窮國家將遭受最大的損失，國家越窮，受到的打擊就越大。由於食品價格上漲，伊拉克南部已經出現動亂。不斷上漲的食品價格還可能導致這些國家政治不穩定。
運糧通道被阻斷
烏克蘭糧食出口主要通過海、陸運輸。陸路有兩條線，一條是經過波蘭的鐵路前往西歐，但烏克蘭的火車軌道比其他歐洲國家的火車軌道寬，這一點差異導致所有貨物都需要在中轉站進行車皮的轉移工作。這讓鐵路運輸糧食變得既貴又耗時，因此出口量並不大。數據顯示，4月份烏克蘭通過這條路線出口的糧食僅63.8萬噸。另一條是經白俄羅斯的鐵路運往波羅的海港口，這是目前成本最低、最便捷的方式，前提是西方國家解除針對白俄羅斯的制裁。
歐洲希望幫助烏克蘭通過公路和鐵路將小麥等糧食運出該國，但目前仍處於瓶頸之中。波羅的海沿岸的兩座波蘭城市斯維諾烏伊希切和格丁尼亞之間有鐵路連接，但每月160萬噸的運輸能力，無法解決烏克蘭高達2000萬噸的小麥出口需求。德國鐵路公司稱，目前該公司每天多達3趟列車載有烏克蘭的農產品前往西歐，但需要16天到30天才能再次運載。歐洲國家要想增加列車運輸的數量必須解決一個問題：許多相關人員不願冒險，保險公司拒絕為烏克蘭境內的火車運輸提供保險。
卡車通過保加利亞、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亞也很困難，邊境和轉運點的基礎設施很快就會超載，排隊的隊伍長達數公里。由於燃料價格上漲，陸路出口物流成本至少要貴一倍。德國媒體6月28日報道，烏克蘭正在將其部分糧食轉移到羅馬尼亞，羅馬尼亞的邊境口岸和港口已經處於極限。在烏克蘭、摩爾多瓦和羅馬尼亞之間的過境點，卡車有時需要等待5天到7天。同時，一些烏克蘭河流小港口也通過船隻運送糧食到羅馬尼亞，但運力微不足道。
烏克蘭糧食出口海運主要通過亞速海的別爾江斯克和馬裏烏波爾港，以及黑海的敖德薩港，這兩條海運路線佔了烏克蘭糧食出口的90%。一輛卡車只能裝載25噸，而一艘平均運力的船大約可以裝載6萬噸，貨船優勢明顯。目前，亞速海的別爾江斯克、馬裏烏波爾港已在俄羅斯的控制之下，黑海的敖德薩港也被俄羅斯封鎖。烏克蘭方面指責俄方封鎖烏方港口，阻止烏克蘭糧食出口；俄方則予以否認，指責烏方在黑海水域佈設大量水雷，危及航行安全，導致運輸糧食的船隻無法出港。
多方努力解決危機
數週以來，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一直在努力爭取達成協議，解除對俄羅斯穀物和化肥出口的封鎖，並允許烏克蘭從敖德薩的主要港口運出糧食，但進展緩慢。
在黎巴嫩南部一處糧倉，工作人員展示來自烏克蘭的小麥。阿布·哈姆丹攝（新華社發）
6月份以來，在土耳其的幫助下，俄烏土三方協商構建“糧食走廊”。但1個月過去了，“糧食走廊”是否開通仍停留在會談層面，並未有實質性進展。
俄羅斯總統普京近期與德國總理朔爾茨、法國總統馬克龍、意大利總理德拉吉的電話交談中再次承諾保障烏克蘭糧食出口，並呼籲取消對俄羅斯的制裁。普京強調，俄羅斯不會阻礙烏克蘭的糧食出口。烏克蘭的糧食可以通過俄羅斯控制的港口，比如別爾江斯克港出口，或者也可通過過境波蘭、匈牙利、羅馬尼亞和白俄羅斯出口。通過白俄羅斯出口是最便捷的方式，但首先需要解除對白俄羅斯的制裁。
一些西方國家拒絕了普京的提議。美國方面表示，目前沒有關於解除對俄羅斯制裁的討論。
歐洲國家正在與美國合作，計劃在包括波蘭在內的烏克蘭鄰國建造臨時糧倉。歐盟委員會關於組織替代出口路線以應對糧食危機的提案已由農業部長首次討論，所謂的運送烏克蘭糧食的“團結走廊”仍處於討論階段。
一邊是堆積如山的糧食就要腐爛，一邊是在飢餓中掙扎的人們，這種怪異的現象不應出現，更不應長期存在。生命至上，國際社會和有關國家需要共同努力，暫時擱置矛盾和爭鬥，消除一切涉及糧食出口的限制和制裁措施，儘快把堆積的糧食送到飢餓的人手上，挽救更多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