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挖澱浦河

澱浦河西起澱山湖,東到黃浦江,全長46公里,1976年冬-1977年春開挖。河道經青浦、松江、閔行、徐匯四區。基本是實地人工開挖。1976年12月,筆者參加了澱浦河的開挖。那時,“四人幫”剛剛粉碎不到兩個月,社會上的政治氛圍還是過去的那一套,農村的組織形式還是以人民公社為主的三級所有制經濟形式,即生產隊,生產大隊,人民公社。

開挖澱浦河

  那時我已經從農村走出,進建築工程隊工作了好幾年,在市裏參加城市基本建設。我和現在的農民工一模一樣,農忙時回生產隊參加三夏、雙搶、三秋,冬季還回農村和農民們一起興修水利、開河挑河泥。和現在農民工不一樣的是,我們的勞動所得是工分,而且要到年底才能分配得到一點微薄的收入。開挖澱浦河,在當時,是解放後上海郊區最大的一項水利工程。上海市革委會發動了市郊所有生產隊的全部強勞動力,約有幾十萬農民工參加開挖。我們生產隊分配到松江縣九亭人民公社澱浦河水閘那一段的開挖任務。這一段河面寬,挖得深,按立方數分段,我們生產隊只有兩米寬一段,全生產隊30人都擠在一條狹長的河牀裏挑挖河泥,一人兩隻竹畚箕,一根扁擔,一把鐵鍬,就是每人的工具。然後挑着一百斤以上的河泥擔,排隊爬上疆灘,挑上泥山倒掉河泥。

  從河牀底到地面有四五米深,再從地面爬上五六米高泥山,斜坡在疆灘上做踏步有五六十個台級。十二月份到一月份,是上海的隆冬季節,晚上温度降到零攝氏度以下。早晨7點鐘,農民工們來到澱浦河工地,昨天的爛泥地,經一夜低温寒凍,成了坑坑窪窪的硬地,肩挑河泥踩在堅硬的凍土上,像踩踏在亂石塊上,一不小心會扭歪腳筋,疼痛不已。等到10點鐘後,太陽的光照,融化了大地的堅冰,堅硬的凍土化成了泥濘的爛泥地,農民工們必須換上高統套鞋才能挑擔走路,有時挑着擔,套鞋深陷在爛泥中,一用力,腳會從套鞋中脱出,赤腳闖到爛泥中;有時挑着河泥擔上坡,走在疆灘一滑,會連人帶擔瀉到河底。每天從早上挑泥到太陽落山,已經感到疲憊不堪了,好像一天的能量已經發揮到了極限。

  那時“農業學大寨”、“人定勝天,山河變顏”等宣傳口號做成一塊塊標語牌插在河塘的高泥山上。

  1976年開挖澱浦河時,上海電視台的記者想拍攝一部農民工們開挖澱浦河、挑燈夜戰挑河泥的宣傳片,他們察看了整個澱浦河工地上農民工密集度,因我們分到的這一段是建水閘河段,河面最寬,河牀最深,農民工最密集,開挖澱浦河採用的是人海戰術,沒有一點機械化的,站在地面上向縱深望去,就是黑壓壓的一片。記者們和公社、大隊的領導聯繫好,準備等天黑上燈後拍電視。

  這一天,記者們下午2點多就來到澱浦河工地,他們插紅旗,樹標語,拉電線,裝太陽燈,擺好三腳架,裝上攝像機,真的忙碌了一個下午,只等太陽下山,夜色降臨,攝像機一開,農民工當演員,他們即可完成任務。

  可是,人們對過去的那種形式主義已經深惡痛絕,這些記者不知農民工們開挖澱浦河的艱辛,還來搞形式主義,擺花架子,農民工們當然不買這個賬!

  想不到,五點鐘一到,夜色還沒降臨,農民工們都拍拍畚箕,肩上扛着扁擔,不約而同地轉身離開澱浦河工地。任憑公社、大隊的幹部叫喊,他們頭也不回地直奔住宿地而去。這些記者只得乾瞪眼,聳聳肩,兩手一攤,失望地苦笑一聲。幾個幹部也只能露出尷尬的臉色。最後只得拆除所有佈置和設備打道回府。這是我看到農民工們對形式主義作的一次無聲批判。

  開挖澱浦河工程大,沒有機械配備,全部是人力開挖。我們生產隊的強勞力在工地上開挖了四十多天,連1977年的元旦也在工地上過的。元旦這一天是下大雨,不能去河塘開挖,全線農民工藉此休息了一天。在我的記憶中,開挖澱浦河是時間最長、最艱苦的一次。慶幸的是,開挖澱浦河是市級項目,市裏有資金下撥到公社,農民工們以此來改善伙食,有大肉塊吃了。

  現在每當開車走過九亭的澱浦河淶亭路大橋,我總會想起開挖澱浦河的這一幕。(可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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