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功臣康玉傑:慰問團上門,家人才知道他上了戰場

記者 李培樂

有一種愛叫不讓你擔心。身處炮火連天的戰場,康玉傑一直通過在煙台的戰友轉寄信件,只為讓家人安心。可是,慰問團的上門讓他這個善意的謊言再也編不下去了。

軍校畢業正好趕上參戰

2022年在深秋一個晴朗的下午,通過濟南市槐蔭區退役軍人事務局,記者依約見到了對越自衞反擊戰一等功臣康玉傑。現在是濟南市生態環境局機關黨委一級調研員的他,為人親切隨和。説起這次採訪,他表示自己更多是戰友們的一個代表。

一等功臣康玉傑:慰問團上門,家人才知道他上了戰場

1963年4月出生的康玉傑,原籍濟南歷城彩石,家裏兄弟三人,他是唯一一個邁入兵營的。康玉傑1981年畢業於濟南一中考入南京炮兵學院,1984年畢業分配到陸軍某師炮兵團任偵察排長。

雖然上的是軍校,但畢業入伍後很快就接到參戰命令,對他來説也是沒有想到的。“永遠忘不了,很緊張。”很快,他們就接到了作戰的命令,整個部隊就開始緊張備戰。“研究熱帶雨林、挖貓耳洞、研究越軍,戰略戰術的調整演練。”還有就是部隊老裝備全部換新,包括一些高科技的測距和夜視裝備也都配備到部隊。部隊裏也在放映着《英雄兒女》,總之一切都是在為即將開始的戰爭作充分準備。

開拔的日子終於來了,1985年3月12日,是康玉傑所在部隊開赴前線的日子。他和戰友們,坐着悶罐車用了一週多的時間終於到了昆明。在火車上雖然人擠人,可是康玉傑所在的排有的戰士還是緊張到不説話,還有人在準備遺書,作為排長的康玉傑只好安慰大家,“你們都寫,我不寫”。其實他也緊張,但是他要緩解戰士們的緊張情緒。他清晰記得到了昆明後利用摩托化行軍,最終到了雲南文山州。

腳趾甲讓老鼠啃得很乾淨

在軍校的學習,讓康玉傑明白,戰爭的決定因素是人。所以,臨戰訓練中,他一遍遍強調練好軍事業務。當時有的戰士1984年11月底才入伍,1985年就參戰。所以,他帶領大家,要從思想上重新認識,要在技能上充分提升,爭取一切時間訓練,“那時候,不管訓練多苦,大家都沒有抱怨,説啥也都聽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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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陣地的日子終於來了,1985年4月27日,他們在半夜開始進入陣地。“為了防止遭到炮擊,我們坐的車都是無光駕駛,也就是抹黑駕駛。”所以,到了道路的拐彎的地方,就有人引導車輛小心通行。可是,即便是這樣小心,越軍的炮彈依然在幾十米之外咣咣炸裂,“地動山搖,那種爆炸的衝擊波,是難以想象的,震得腦子嗡嗡的。”就像國歌裏唱的“冒着敵人的炮火,前進”,最終和其他部隊接上頭,大家的心終於踏實了。

一等功臣康玉傑:慰問團上門,家人才知道他上了戰場

等到天亮,康玉傑才好好觀察了一下陣地,“戰場上瀰漫着臭味,當時草有一米多深,一些地方竹子密密麻麻。”熟悉了情況後,康玉傑就積極要求參加和帶領前進觀察所。大家可能不明白,什麼是前進觀察所呢?前進觀察所的任務就是深入一線或敵後偵察敵情,指揮我軍火炮射擊,有時可直接配屬步兵突擊隊執行火力支援任務。他進入貓耳洞,發現工事有些簡陋,為了保證大家安全,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加固工事,“用鋼板木料加固,同時我們的貓耳洞可以往下挖,所以整修後挺寬敞,三個人躺着睡覺沒有問題。”康玉傑説,他們在頂棚僅僅蓋土就蓋了1.5米,可誰能想到這些土後來竟全被炸沒了。

雖然比別的貓耳洞條件好,但是生存的嚴峻環境大家還是一樣的,“都不用剪腳趾甲,老鼠都給你啃了,洞裏有蛇,經常會從肚子上跑過去,我就一動不動地讓它爬。”説到這裏康玉傑説,對比現在的生活,真是太幸福了。

兩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作為炮兵偵察兵的康玉傑,兩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時針指向1985年5月31日,當天康玉傑正在像往常一樣在觀察哨執勤,突然一枚炮彈呼嘯着朝着他們的哨所就飛了過來。憑着判斷,直覺告訴他,爆炸點會離着很近。果然,伴隨着“轟隆”一聲,硝煙瀰漫,觀察哨應聲坍塌,觀察哨頂部的箱子被炸得四散飛去。戰友們聞訊趕來,趕緊用手將康玉傑刨出來,他已經昏迷了,“當時鼻子和嘴裏都是血,戰士們都緊張壞了,擔心我,好在沒大事,漸漸甦醒過來。”現在回想起來,他説如果當時那一枚炮彈的口徑再大一些,自己的命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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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次是8月26日,康玉傑和戰友們執行穿插任務,他們一行人悄無聲息小心翼翼地前行,他在最前邊帶路。毫無徵兆,突然就是一梭子子彈打過來,“我們趕緊趴下迎戰,好在對方一看我們人多,放了這一梭子子彈就跑了,當時我身後的一名戰士直接被撂倒了,腿部傷勢很重,造成傷殘。”

1985年9月1日康玉傑所帶領的小分隊被師指揮部派往146高地開設前進觀察所,配合步兵執行拔點作戰任務。9月8日我軍突擊隊一舉拿下了被越軍佔領的211高地。後來越軍為爭奪該陣地重先後出動兩個團的兵力,在44天之內對我211、156、166等陣地實施了98次反撲和120次偷襲,期間康玉傑的前進觀察所被越軍攻擊4次,炮火攻擊40餘次。康玉傑沉着冷靜,多次離開貓耳洞冒着敵軍的炮火選擇最佳觀察位置指揮火炮射擊,戰鬥最激烈的9月11日至12日,他40多個小時未閤眼,不間斷地捕捉目標指揮射擊,我方炮陣地參與射擊的許多炮彈裝填手被累倒累昏,發射炮彈之多可見一斑。

被突擊隊員喊“炮兵神眼”

1985年10月26日凌晨3:30左右,越軍二十多個特工摸上115陣地,首先被持有微光夜視儀的偵察兵吳金論發現。康玉傑迅速指揮相鄰的兩個哨位4名戰士準備手榴彈(夜間開槍極易暴露自己),兩人操控定向地雷,並命令聽到口令後再開火。康玉傑通過夜視儀看到越軍距我塹壕20米時命令投彈,10餘枚定向地雷和10餘枚手榴彈幾乎同時爆炸,火光沖天,爆炸過後越軍狼狽逃竄。越軍吃這一大虧之後再也未敢偷襲該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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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12月2日,康玉傑配合步兵出色的完成了122出擊拔點作戰。當時隨着我軍突擊隊的衝擊,敵火力越來越猛,越軍許多長期隱藏的無坐力炮、高射機槍、輕重機槍等火力點不斷冒出並瘋狂射擊,突擊隊傷亡嚴重,進攻受阻。康玉傑的前進觀察所以最快的速度確定了對我軍威脅最大的五個火力點,用電台直接指揮直射炮射擊敵高射機槍等火力點,僅用10餘發炮彈便將敵無坐力炮和高射機槍掩體徹底摧毀。當天8:51越軍糾集200多人向我軍高地反撲,因情況緊急,康玉傑直接指揮火箭炮營對反撲之敵實施地毯式壓制,頓時越軍陣地火光沖天,反撲之敵非死即傷,未用步兵反衝擊,粉碎了越軍那次反撲。由於炮兵的精準支援,以至於突擊隊步兵激動地不斷高喊“炮兵萬歲”、“炮兵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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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瞭解,在前線作戰中康玉傑率領前進觀察所在老山戰區轉戰15個陣地,共計偵察到敵軍指揮所、觀察所4個;炮陣地28個;反坦克導彈陣地1個;軍車20餘輛;屯兵洞5個;高射機槍、重機槍火力點30餘個。指揮火炮射擊近百次,擊毀敵火炮30餘門;卡車6輛;機槍10餘挺;斃傷敵軍150多名。戰後該觀察所被昆明軍區前指授予“英雄前進觀察所”稱號,康玉傑榮立一等功,所部偵察班長呂勇立二等功,四名戰士立三等功。

慰問團上門戳破“謊言”

1986年4月20日,康玉傑和戰友們完成全部任務成功撤出陣地,巧合的是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其實這段參戰經歷,他最不想自己的父母知道,甚至1985年春節回家過年時,愣是沒有透露一個字。

去了前線之後,他就委託一個煙台的同學轉寄自己的信件,“所有的信都是兩個信封,我同學把裏面的家書再從煙台寄出,由於蓋着煙台的郵戳,家裏人也都深信不疑。”就這樣,通過這個“驛站”讓家人遠離前線的硝煙。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1985年六七月份,山東社會各界掀起擁軍熱潮,歷下區政府和辦事處的領導們趕到了他的家裏進行慰問。這一下,家人都懵了,連連擺手,“不可能,不可能,我們孩子在煙台,經常寫信呢。”即便慰問的人説是從部隊獲得消息,家裏人依然不願意相信。事情雖然過去了近40年了,但是一説起這件事情,康玉傑的眼圈立馬紅了,他使勁仰着頭,沉默着。然後,再緩緩説,“家裏人覺着都不能。”再一次,他忍不住流露自己的情感,只好去洗手間穩定一下情緒。

待情緒穩定後,康玉傑説,覺着實在瞞不住了,他就坦白了。不過,他的坦白依然是輕描淡寫,“放心吧,我是炮兵,都在後方,離着前線五六公里呢,隨信給家人寄出了一張照片。”他説,讓家人過分擔憂沒有意義。

後來,由於自己在前線的優異表現,家裏收到了榮立一等功的喜報。可是,面對這份榮譽家人又實實在在緊張了,“什麼樣的功勞才能立一等功,就到處打聽,聽人家説活着立一等功很難,心裏就更緊張了。”以至於在康玉傑回到位於山東的部隊駐地第三天,母親就趕到了他的面前,“一等功,是不是傷殘了吧,讓我看看!”康玉傑難以忘記母親的擔心和牽掛,直到看到他完完整整的,才算徹底放了心。

隨後,康玉傑一直在部隊18年,最終以副團級身份退役到地方進入了濟南市生態環境局。現在他的獨生女兒康凱又替他接上了軍旅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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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自己願意當兵。”據介紹,康凱是空軍首批雙學士女戰鬥機飛行員,2008年畢業於山東實驗中學考入空軍航空大學,現為北部戰區空軍某旅殲擊轟炸機飛行員。説起女兒,康玉傑一臉的自豪,“當年2008年,15萬多名女高中畢業生報名參加空軍招飛,最終選上33人,後來又通過航理、初高教機訓練、殲擊機改裝訓練,康凱等10人成為女戰鬥機飛行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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