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約瑟夫·奈 譯/觀察者網 由冠羣】
烏克蘭戰後,我們做出何種戰略選擇將取決於戰爭結束的時間和方式。但我們可以估測出美國利益和價值觀將面臨怎樣的重大挑戰,以及這場戰爭將對它們造成何種影響。我們至少需要考慮三項重要的美國利益:處理美中俄大國關係,應對氣候變化和疫情等跨國威脅,以及維護有利於我們價值觀的基於規則的秩序。意外事件往往會打亂我們對未來的如意算盤,但對正在盲人摸象的決策者而言,有一個大致的方向總是好的。
從2017年開始,我們的國家安全戰略就一直聚焦於美國與中俄的大國競爭。在戰前幾個月,中俄兩國誓言要“世代友好”,中國還聲稱“東昇西降”。但在烏克蘭衝突後,西方重振雄風,北約已變得不再“腦死亡”(這是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早前説的話)。而俄羅斯經濟規模只有中國的十分之一、軍事聲譽也備受打擊,如何在戰後重新融入國際體系將是俄羅斯外交決策圈面臨的重要挑戰。
俄軍損失慘重
即使在戰前,我們的大國競爭戰略就存在兩個問題。首先,它把不同類型的國家混為一談——一個是衰落中的大國,另一個是崛起中的大國。正如世界在1914年和2022年兩次悲哀地見證到,衰落中的大國往往更愛冒險。俄羅斯的人口和經濟都在衰落,但它仍有巨大的能量,既可以研發核武器和網絡武器,也可以插手中東事務,甚至能威脅自己的鄰國。美國需要施行新的對俄戰略,不能總像以前一樣把俄羅斯推向中國的懷抱。
美國只關注大國競爭還產生了第二個問題,就是我們忽視了全球生態問題已對我國利益構成了新威脅。全球氣候變化問題將使美國損失數萬億美元,其對美國造成的損害可能跟戰爭差不多。新冠疫情已經導致100萬美國人死亡——把美國曆次戰爭(自內戰以來)死亡人數加在一起都沒有這麼多。
一些政客稱目前的局勢為“新冷戰”,並敦促採取孤立和遏制政策。但這一借古喻今的説法歪曲了我們現在面臨的戰略挑戰。在真實的冷戰中,美國和蘇聯幾乎沒有雙邊貿易或社會接觸,那時採取遏制政策是有意義的。然而在今天,中國是美國最重要的貿易伙伴。我們可以出於安全目的,在科技方面與中國脱鈎,但要想全面削減美中貿易將使美國付出沉重的代價。我們目前對俄羅斯實施的制裁使世界經濟付出了巨大代價,但與美中經濟脱鈎造成的損失相比,這些代價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2021年美國輸華農產品增長37.7%
此外,即使破壞經濟全球化是可能的或可取的,我們也無法斷絕美中兩國在全球生態方面的相互依存關係,這種相互依賴遵循的是生物學和物理學定律而不是政治定律。烏克蘭戰爭並沒有改變這些事實。一項好的戰略是使美國與中國既合作又競爭。正如澳大利亞前總理陸克文所指出的,與中國進行大國競爭的目的不是徹底戰勝一大致命威脅,而是進行“可管控的戰略競爭”。
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一些分析人士認為其GDP(按市場匯率計算)可能在本世紀30年代超過我們。但中國面臨着一系列經濟、人口和政治問題。它的經濟增長率正在放緩,全要素生產率不高,勞動力在2015年已達到頂峯,而且它幾乎沒有任何盟友。即使算上俄國,中俄經濟規模也只佔世界經濟規模的五分之一,而美日歐總的經濟規模則佔一半。換句話説,即使烏克蘭戰爭使俄中關係延續到後普京時代,西方民主國家也有能力組織一個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影響中國的行為。在烏克蘭戰後,我國戰略的核心要素必須是繼續維持這種聯盟體系。
維持穩定和秩序符合美國的利益。當我們談論國際秩序時,我們經常指兩件事:潛在的權力分配或平衡,以及影響國際關係的規範和做法。烏克蘭戰爭已削弱了俄羅斯的軟硬實力,這使權力天平向我方一側產生了些許傾斜。至於規範性秩序,載入1945年聯合國憲章的國際規則已被破壞,但聯合國大多數成員國仍能保持本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為減緩核武器擴散而在1968年設立的核不擴散體制受到了多大損害,還有待觀察。
簡言之,烏克蘭戰後的國際環境似乎有利於美國實施一項成功的外交政策,但人類發展總是出人意料的。許多事件有可能迅速破壞這一有利環境:比如,俄羅斯孤注一擲地實施戰術核打擊;台海發生衝突,導致全球經濟大規模癱瘓;因俄烏衝突我們有了一手好牌,但美國的內部分裂卻讓這手好牌打得稀爛,並削弱了我國的軟實力。未來總是不確定的,現在是時候未雨綢繆了。
(觀察者網由冠羣譯自美國“國家利益”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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