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百日維新”:大政府的強勢迴歸?

文 | 譚青山(美國俄亥俄克里夫蘭州立大學政治學教授)

上個世紀美國有一位著名的哈佛經濟學家J. K. Galbraith曾經預言未來的社會發展將有一個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融合,意即國家之手在參與於規範市場經濟中所起的必要作用,將導致社會經濟的發展既能保證社會的公平與自由,也能使生產力大大解放,快速增長。

作為肯尼迪總統的經濟顧問,他的這一思想毫無疑問地影響了民主黨政府的一系列社會經濟政策。而當今拜登總統上台以來所採取的“百天施政” 相對上世紀六十年代民主黨的政策,在實施國家主義的社會經濟政策上,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其上位一百天以來,可以説拜登在繼承了傳統民主黨主流政策思想的基礎上,在拯救新冠疫情,刺激經濟復甦政策實施中,大大撒上一把國家主義的辣椒麪,國家干預力度不可謂不大。

拜登一上台,一下子推出了1.9萬億美元的美國拯救計劃,不惜動用剛上台聚集的政治資本,使其得以在國會通過。這一計劃的預算遠遠超出了特朗普政府在新冠疫情上的花費。在所有共和黨參議員反對的情況下,拜登利用其副總統打破參議院僵局的一票,強勢向全國展示他的執政意願。他公開保證他的政府將在其執政的頭一百天,要實現一億人次的免疫注射目標。儘管開始時有人持懷疑態度,但最終拜登政府還是提前完成了他的目標:在一百天之際,實際接收注射人數達兩億人之多。

隨即,拜登政府向全國表示還將有2萬億美元的國家投資計劃,來升級和發展新的國家基礎建設。而共和黨在特朗普錯失此舉之後,並不想拜登捷足先登,則以花錢太多為由,力爭減少在基礎建設的政府投資,並針鋒相對地提出自己的方案,即通過收取使用費和私人投資,來更新陳舊的橋樑、公路、管道。儘管拜登可以以收取使用費會增加一般民眾的負擔來回駁共和黨的方案,但要共和黨接受他的兩萬億預算,恐怕難上加難。

此外,拜登還準備再花1.8萬億美元用於教育、兒童育託和帶薪產假等社會福利上。 在應對環境危機上,拜登也是採取了國家主義的干預手段,首先取消了特朗普政府的禁令,重新參加2015年巴黎氣候協定,並召開了全球氣候高峯會議,向世界保證到2030年美國將碳排放量降低到2005年的50%到52%。當然,這一宣言並不具有約束性,還有待於政策的具體化。

拜登“百日維新”:大政府的強勢迴歸?

然而,拜登政府的移民政策,相對來説,缺少了國家主義的強制性和執行力。拜登一上台,就取消了特朗普政府對穆斯林國家的旅行禁令,允許穆斯林國家的人訪問美國。在停止了邊境牆的建設後,拜登又延遲了對非法入境兒童遣返令,使得更多的逾期不歸的移民得以滯留下來。與此同時,這一優待政策,給更多想移民美國的拉美民眾帶來了希望,在百天執政期內,已有多達近200萬名新移民抵達美國邊境,後續躍躍欲試者還大有人在。情急之下,拜登不得不派他的副總統哈里斯去中美洲國家遊説,以圖制止潛在的移民大潮。據報道,拜登政府還在準備為已在美國生活的千萬無身份外國居民予以大赦。這恐怕將引起共和黨的極力反彈——民主黨政府的大赦,對於共和黨來説,那將是選舉的噩夢,因為大部分由移民轉化而來的新選民會更青睞大赦他們的民主黨。這也是為什麼特朗普和一些共和黨議員們至今還在唸叨2020年大選被民主黨偷走的根本原因。

在經濟問題上,拜登的國家主義政策最為強勢。其拯救計劃,向美國經濟注入了萬億美元,一般人最多可拿到1400美元的聯邦政府支票,州政府也以聯邦資金延長了失業補助金,使失業者繼續拿到每週300美元的失業金。由於美國經濟從新冠疫情中強勁復甦,美聯儲以低利率積極配合,加之聯邦政府的國家干預主義政策,實施萬億經濟刺激,美國的失業率一直在下降,公司業績較之去年大幅上升,經濟發展前景普遍看好。

以此為背景,拜登提出修改税率,對公司以及最富有家庭和個人增加税收,以解決其大規模政府開支所導致的聯邦赤字問題。當然,拜登的增税主張是打着為民均貧富的旗幟,大力推回2017年特朗普的大規模減税結果。比如,拜登的增税計劃包括將公司税從21% 增加到28%,將美國最富有的百分之一的所得税從37% 提升到39.6%, 以及提高對年收入超過百萬美元的家庭的資產增值税。當然,這種似乎帶有社會主義色彩的均貧富計劃能否得以實施,還要看拜登能否得到一部分共和黨議員的支持票,尤其是參議院共和黨參議員以及個別民主黨參議員的認同。

在對外關係上,拜登政府主要還是延續了民主黨傳統的多邊主義路線,並佐以清除特朗普實施的外交政策。首先改變特朗普政府的單邊主義,主動加強於其傳統盟國的關係,同時主導出一個印太地區以五眼聯盟為首的泛印太外交聯盟,高調顯示美國重返該地區,再刷其存在感。

同時在單邊外交行動中,美國將重點放在了俄國、阿富汗和伊朗等國家。拜登首先對俄羅斯採取了外交攻勢,頒佈了一系列對俄禁令和驅逐令。首先下令將10名俄國情報機構有關的人員逐出美國,接着禁止美國金融公司購買俄羅斯政府債券。另外,拜登居然不顧外交禮儀,稱俄羅斯總統普京為 “殺人者” 。儘管普京至今對拜登政府還抱有一線希望,採取容忍態度,以圖恢復美俄關係,但不管是要報復俄國對美國大選的干預,還是要阻止西歐對俄關係的改善,拜登都不會輕易改變其敵對俄羅斯的外交政策。近日美國輸油管道被黑客攻擊後,拜登政府迅速指責俄羅斯是背後黑手(而最近美國媒體又加上了東歐某國為黑手的可能性),通過這一實例就可以看出拜登政府對俄羅斯的態度沒有因普京善意出席全球氣候峯會而改變。

其次,改變特朗普的伊朗政策,重新啓動與伊朗的無核化談判,也是拜登政府的外交重點。但在美國中斷了與伊朗關係多年之後,伊朗發展核工業的進展以及談判意願如何,還有西歐盟國以及中國的態度,將是美國能否在伊核問題上取得突破的重要因素。在阿富汗問題上,拜登勢必要面對如何處理奧巴馬政府在阿富汗撤軍不完全而留下來的尾巴的問題。特朗普曾計劃在連任後的今年5月將留在阿富汗的2500名美國士兵全部撤出,而這個時間表已被拜登推遲到今年9月。但有一點很清楚,美國政府除了反恐的必要外,將不會再陷入中東這一塊泥潭之中。

而在美國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中美關係上,拜登政府卻似乎欲動而止,欲行卻退。雖然拜登説過中美關係將是一個“競爭與合作”的關係,但如何競爭,競爭到一個什麼程度,在哪些領域中競爭,似乎至今還未理清楚!至於合作,大概難以超出以前民主黨對華政策的框架:即伊核問題多邊合作、朝鮮半島無核化、全球氣候環境保護。在反恐、維和、加強國際金融組織作用等過去有過積極合作的領域,是否還能繼續探討雙贏的合作,現在還難以明確。而在眾多的中美雙邊關係問題上,中美貿易戰是否持續,是一個必須面對的問題。雖然説中美貿易談判,需要一個良好的雙邊關係環境,但面對特朗普政府遺留下來的貿易戰政策,拜登還是有點左右兩難。他並不想繼承他前任的政策遺產,繼續打貿易戰。但如何改善中美貿易關係,為美國爭取到更多的貿易利益,同時又不會讓共和黨人抓到對華軟弱的把柄,這不僅是個貿易問題,也是一個政治問題,更何況這裏還需中美兩國展現談判誠意和積極有效的互動。

應該説拜登的百日維新,還是做了一些事情,也初步取得一些成果。但是在全民和解、社會融合的重大國內政治問題上,拜登並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進展。拜登在競選時所承諾的兩黨和解、全國團結的目標,非但遠沒有實現,兩黨對立還在持續與惡化。

與以前退休總統休閒在家不同,特朗普在政壇的影響,不但沒有因為卸任而消失,反而不斷在共和黨內上升。其基本盤還在鞏固,並積極準備在明年的中期選舉上大打特朗普旗幟,贏回共和黨在參眾兩院的多數席位。共和黨政治不斷特朗普化的表現,在最近幾個事件上極為突出。一個是眾議院共和黨撤換了支持彈劾特朗普的共和黨眾議院第三號領袖——共和黨眾議院會議主席切尼,換上了特朗普的支持者。同時大約一百多位美國退役的將校軍官聯名支持特朗普所聲稱的2020年大選的結果是被拜登偷走的、是無效的。這種前所未有的事件説明,美國社會的分裂,並沒有隨着大選的結束而彌合,而是隨着明年中期選舉的到來,呈更加明顯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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