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隋唐
|編審:蘇睿
前幾天,法國警方突襲了塞納河畔的阿涅爾,這裏是法國最富有的社區之一。很快,一位體弱多病的84歲老人被警方押走。
此人名叫利西安·卡布加,竟是26年前慘絕人寰的“盧旺達大屠殺”頭號通緝犯!
·卡布加
提起“盧旺達大屠殺”,很多人並不陌生。這是這個星球上離現在最近的一次“種族清洗計劃”。通過有組織、有目的的煽動民族仇恨,盧旺達在1994年4月到6月變成了“人間煉獄”。
刀砍、活埋、火燒、姦殺……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將近100萬圖西族人被有計劃地屠殺。
在那次駭人聽聞的大屠殺當中,卡布加煽動民族仇恨,慫恿胡圖族對圖西族揮起屠刀,還為屠殺者提供資助……
大屠殺快結束時,他趁亂逃跑,一躲就是26年。誰都沒想到,這樣一個魔鬼如今竟然住進了法國富人社區,還過着驕奢侈靡的生活。
在被捕之前,他的懸賞額已經達到500萬美元。這500萬美元背後,是全世界人民對這個魔鬼咬牙切齒的憤恨,也是對那場恐怖大屠殺的深深反思……
盧旺達大屠殺
這場大屠殺的根源,要追溯到萬惡的“殖民時期”。
當年比利時殖民者在統治這個非洲小國時,制定了一個非常荒謬的民族劃分政策。
他們通過觀察當地人鼻子的寬度、身高和皮膚的顏色,把全國人大體上劃分為兩個民族:身高較高膚色較淺的被稱為圖西族,佔總人口的14%,膚色較深身高較矮的被稱為胡圖族,佔總人口的85%。
民族劃分完成之後,因為佔少數的圖西族在外形上更接近歐洲人,於是,殖民者幹了一件十分不人道的事——制定明顯偏袒圖西族的民族政策。
在長期的不平等和歧視性政策中,盧旺達被“撕裂”。兩個“民族”漸漸仇視,到後期已經“不共戴天”。尤其是被歧視的主體民族胡西族,怒火就像熾熱的岩漿一樣在全國蔓延。
上世紀50年代,殖民者撤離時卻又故意把權利放給了“被壓迫”幾十年的胡圖族。仇恨的種子也是在那一刻正式破土而出。
早在盧旺達大屠殺發生之前,坊間就流傳胡圖族要對圖西族施行“種族清洗計劃”。小道消息沸沸揚揚,所有人都感覺陰雲密佈。
終於,1994年4月6日晚,盧旺達的胡圖族總統被刺殺成了引爆種族仇恨的引線。胡圖族一口咬定這是對方的報復行為,然後開始了大規模的“民族情緒煽動”。
他們利用盧旺達廣播電台對全國喊話,直接煽動胡圖族用屠刀對圖西族進行“清算”。
這些惡狠狠的詛咒通過無線電波以光速傳遍了盧旺達的大街小巷。片刻沉寂之後,盧旺達首都基加利以及附近郊區,自動步槍“噠噠噠噠噠”的開火聲成片響起,爆炸、哭喊、求饒、咒罵、玻璃窗户被砸碎的聲音,砍刀砍進骨頭裏的聲音,此起彼伏,收音機裏不斷地大喊着圖西人的家庭住址和姓名,敦促胡圖族將他們趕盡殺絕......
據一位聯合國維和部隊的軍官回憶説,在屠殺開始之後,盧旺達的公路上被瘋狂的胡圖人設下了很多路障,胡圖族的民兵會嚴格檢查每一輛過往車輛,如果發現圖西人直接揪下來用砍刀斬首。
胡圖族民兵的脖子上還會掛一個哨子,只要發現有圖西族人試圖逃跑,那人一吹哨子,附近的胡圖族民兵就會拎着砍刀包抄上來,把那圖西人圍在中間亂刀砍死。
除此之外,胡圖族民兵還會闖進圖西人聚居區,挨個房間殺人,挨個街區清洗。
在大屠殺持續時間內,平均一天就有一萬人被殺,約等於每10秒殺一人,殺滿了100天。
頭號通緝犯卡布加
在這場大屠殺中,卡布加是一個繞不過的名字。他被西方媒體稱為“納粹以來的最惡屠夫”,還有人叫他“非洲的艾希曼(屠殺猶太人的納粹高官)”。
·不同時期的卡布加
他是一位圖西族的盧旺達商人,出身貧寒卻倚靠裙帶關係飛黃騰達,成為當地的媒體大亨,而這也成了他最恐怖的“屠殺工具”。
1990年盧旺達內戰爆發時,卡布加就控制媒體不斷配合胡圖族政府進行種族主義宣傳,把國內的圖西族説成“反叛軍的內應”。
這種長期的種族主義宣傳和民族情緒煽動,是盧旺達總統遇刺後事態迅速升級的直接原因。
盧旺達總統遇刺當晚是非洲杯決賽,很多人都坐在收音機前聽轉播,突然之間,收音機裏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一個沙啞的男聲咬牙切齒地説:“盧旺達人民們,我們偉大的總統被蟑螂一樣低賤的圖西族人謀殺了,他們誘騙總統去簽署虛假的和平協議,卻在路上用飛彈伏擊了他,優秀的胡圖族同胞們啊,清算的時刻到了!”
這個電台,就是臭名昭著的盧旺達廣播電台(RTLM),而它的主人正是卡布加。
這家電台後來成為屠殺者的“戰略指揮所”。大屠殺過程中,這家電台不斷公佈着圖西族的住所,引導胡圖族武裝“精準屠殺”;後來電台變本加厲,引導胡圖族進行“殺人競賽”,並不斷髮出混淆視聽的假新聞,以強調這場地獄殺戮的“合理性”。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殺人電台”,電影《盧旺達大飯店》中那個鼓勵殺戮電台的原型就是它。
然而,卡布加的罪行並不只有煽動仇恨。他源源不斷地為屠殺者提供資金和裝備,是這場大屠殺的主要資助者之一。
據媒體報道,大屠殺開始之前,卡布加出資從國外購買了約50萬把砍刀和鋤頭,後來這些兇器大部分砍在圖西族人的血肉上。
在大屠殺過程中,他還主動供應制服、裝備,並調度下財團車隊,加速殺人暴民的屠村效率。
1994年6月中旬,大屠殺在烏干達政府和圖西族反抗軍的聯合干預下才結束。而此時的卡布加已經像人間蒸發一般,下落不明。
逃亡
其實,在圖西族反抗軍反攻盧旺達國內後,意識到風向已變的卡布加已經逃亡國外。從那之後,他成為國際通緝犯,開始了長達26年的逃亡生涯。
一開始,他憑藉天價財富企圖在瑞士尋找庇護,但瑞士政府因國際壓力將他驅逐出境。之後,他輾轉回到了非洲,並在短暫流亡剛果民主共和國後,秘密躲進了肯尼亞,接受其強人總統莫怡(Daniel arap Moi)的庇廕。
莫怡與原盧旺達總統私交頗深,再加上卡布加苦苦哀求,拱手相送鉅額財富,他鋌而走險收留了卡布加,並暗中幫助卡布加在肯尼亞秘密隱居。
2002年莫怡下台後,這段秘密庇護被肯尼亞記者威廉·吉庫奇(William Gichuki)曝光。
這是一位有着過人膽識和良知的記者。在得知卡布加秘密隱居肯尼亞後,他直接向美國駐肯尼亞大使館進行舉報。很快,美國政府迅速制定了方案,準備向肯尼亞政府施壓。
可就在這時,吉庫奇竟在自家住宅中被槍殺。這是明目張膽的滅口,然而,當時肯尼亞當局卻對該案“消極應對”,還“催促結案”。
在此之後,卡布加又在肯尼亞藏匿15年,直到2017年被著名人權鬥士肯·瓦夫拉揭發。當時,他的兩個線人已經掌握了卡布加行蹤。
但恐怖的事情再次上演。新聞曝光後,兩位線人先後慘死,然後再次被列為懸案。後來,瓦夫拉在悔恨和不甘中暴病而亡。
不過,此時國際社會對肯尼亞政府的施壓越來越大,卡布加深知這裏已不是“天堂”。2017年後,他以假名、假護照與假身份在歐洲輾轉,最終落腳巴黎。
·卡布加藏身社區
在這裏,卡布加還購置了多處房產,並一直生活在文首所提及的高級公寓內。鄰居對這個老人的評價是:“我會看到這個人出去,也許一天一次,單獨或是和別人一起出去。他一句話也不説,什麼也不説。”
直到近期法國、英國與德國檢警聯合緝兇,這才在交叉比對與追蹤下抓捕了這名富豪屠夫。目前巴黎上訴法院將啓動調查,決定是否將卡布加移送海牙審判。
至此,橫跨兩大洲,耗時26年的大追捕終於結束。當年盧旺達的血雨腥風,終在正義的堅持不懈下迎來審判。
只是,大屠殺之後的盧旺達民生凋敝,至今仍處於動亂。這筆賬,卡布加恐怕搭上性命也還不起了。